《红日》阅读:打破对红色经典文艺的刻板印象

这是我今年读完的第一本书,本是为了给1960-1963年改编的同名电影配上详解字幕而读的,但却感到收获超乎预期。阅读这部小说的时候,感到各种滋味在心头翻涌,温暖可爱、残酷压抑、清新舒畅、纠结烦躁、气贯长虹……
作者吴强是当时华东野战军六纵的宣教部部长,小说中着重描写的第二次涟水战役、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他都是亲历者,对于这段历史,他在当时就有写作的冲动。但直到1947年孟良崮战役取得胜利后经过了10年时间的1957年,他才最终完成并发表了这部小说。正是因为这样的真实的生活经历,才让他的文笔所描绘出来的世界如此丰富和可信,从司令员到军长、副军长,从团长、团政委到营长、连长、排长、班长、机枪手、弹药手、通讯员、机要员和其他普通的战士们,从多地的老百姓、地方干部,到凶悍的、色厉内荏但各有特色的敌人,形形色色、各职各务的人物都在作者的或细腻或粗狂的笔锋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众多形象不是统一模板里生产出来的,却有着自己丰富真实的性格。作者又善于通过各种丰富的生活细节刻画一个个极具魅力的战士、百姓的形象;集体战斗的豪迈,对牺牲战友的悲愤;脑子和说话一样不懂转弯的团长;莽撞、贪酒的连长;一个班里来自各地、有着不同经历的战士,他们平时的喜怒哀乐、各种心情和小情绪、嬉笑打闹、矛盾与和解;恋人之间的温存羞涩与眷恋,不断在战斗生活中发展……
还有一个特别使我惊叹的是,作者善于用现实生活里的各种水果、动物、物品来比喻人物的状态,比如描述通讯员李全的时候:“十八岁的李全,看来还是个孩子,身体长得圆滚滚的,个子不高,小脸蛋像山东出产的花红果子,皮肤是枇杷色的。他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背着一支自己缴到的崭新的卡宾枪,在阳光下的大路上行走。”(《红日》第九章总第三十八节)
比如通过姚月琴的视角描述女区委书记华静的时候:“姚月琴对华静自然地尊敬起来,她以一个中学生对大学生那种羡慕的心情对待着华静。华静已经参加革命五年,她才不过两年多,这,她也觉得自己只是华静的小妹妹。她留心地注意着华静的一切,她的身材、面貌、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以及那条银灰色的围巾。她觉得这位大姐真是端庄、淑静而又热情。她原来觉得自己很美,可是,在华静的面前,她就不禁羞愧起来。华静的脸是白果形的,发着光亮,肌肉丰满、健康、结实,白,不是没有经过风霜的白,而是掺和着些微赭黄色的白,在白的深处透映出嫣红的色泽。”(《红日》第八章总第三十三节)
小说还通过许多幽默诙谐的动物比喻战士日常生活的嬉闹。作者的文笔简直不能再生动形象了,仿佛这些形象和事情就在眼前演开了一样。这部作品给读者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历史上曾存在的生活信息,使人欲罢不能地想要读下去。
当然也要说说缺点,这部小说的缺点在我看来也是明显的。一是小说里花费大量篇幅来塑造的夫妻、情侣形象的数量未免多了些,除了pla军长沈振新和妻子黎青、互相暗生情愫的副军长梁波和区委书记华静,还有班长杨军和妻子钱阿菊、机要员姚月琴和恋人参谋胡克。一般来说一部作品放两对都足够了,吴强这里却安排了四对,并且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进行了非常细腻的描写,虽然很朴实感人、各种矛盾和温存很真实,对现实是一种尊重,打破了许多人对无产阶级文艺经典的负面的刻板印象(这种印象通常是只讲阶级情、不讲人情味的生活),但是这样对小说的题材重心“战斗生活”也是一种破坏。
缺点之二是对敌方将领的塑造存在许多刻意丑化的地方。这种手法当然很符合当时广大仇恨敌人的战士和群众的审美,但在一定程度上说也是对现实主义巨著风格的破坏,但瑕不掩瑜,作者对现实历史中的敌我双方的生活还是异常了解的,大量细节非常真实。
通过阅读这部小说,收获实在太丰富了,既可以领略到这群活生生的战斗英雄的喜怒哀乐,还可以收获不少对于历史和历史人物再创作的各种滋味的体悟。非常推荐大家来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