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给读者拉的书单

本来,毛姆的《巨匠与杰作》一直在我的书单里趴着,见到这本书,就果断开始读了,因为实在是喜欢这书名。读完后发现,其实这就是《巨匠与杰作》的另一个版本。只是第一趴加入了毛姆特别招我喜欢的阅读指导,第三趴收录了他特别招我喜爱的《真、美、善之我见》.
身为一名优秀的作家,毛姆也是相当犀利又专业的文学评论家。据说他的这条书单,才是近代将这些名著变为畅销书的最大推手。第二趴的文学评论,真是权威里透着八卦。但令人折服的是,这些“八卦”都是毛姆从各个版本,不同作者撰写的人物传记里探寻出来的。说是八卦,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几乎将所有巨匠都拉下了神坛。尤其对陀妥的描述,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外,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能够在作为人与作为作家之间体现出那样鲜明的差别。”其它例如托尔斯泰的做作,司汤达的愚笨,还算笔下留情了。不过,令我开心不已的是,毛姆将简奥斯丁描述为集所有女性优点为一身的人。其实,这也是我想象中的简奥斯丁。豁达,幽默,美丽,以及掩藏在聪慧下的一点刻薄。
笔记:
◆ 读书应该是一种享受
人应当为了快乐而读书,而谁又能保证,能够为一个人带来愉悦的书籍就一定能讨另一个人的欢心呢?
培养阅读的习惯就是为你自己构建一座避难所,让你得以逃离人世间几乎所有痛苦与不幸。
◆ 跳跃式阅读和小说节选
约翰逊博士就十分擅长大幅度跳读的技巧。诚如鲍斯威尔所说:“他拥有一种独特的天赋,无须费力将书从头读到尾,就能立刻捕捉到书中内容的精髓。”虽然博斯维尔话中所指的无疑是信息类或修养类的书籍,但是倘若将某本小说从头读到尾是件费力的事,那么这本书还是不读为妙
然而诚如明智的批评家乔治·森茨伯里所言:“很少有小说能经得起精炼与浓缩的考验,哪怕是狄更斯的作品也不能幸免。”
◆ 《威廉·迈斯特》
不过就像所有的自传体小说主角一样,《威廉·迈斯特》的主人公也是个平淡无趣的人。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总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当我们需要描写自己的时候,目标和实际达到的成就之间的差距往往令人不安,而我们又总是沉溺于把握机遇获得的结果不如所愿带来的失望之中,所以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角色也是个沮丧而不如意的形象。又或者是因为我们的经历在自己眼中终究有些平淡无奇,所以讲述起来自然难免乏味无趣,只有他人的经历才是新奇、浪漫且刺激的。就好像当我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所有好玩的事似乎都发生在马路的另一边一样。
◆ 司汤达与《红与黑》
司汤达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幸福,却从未领悟真正的幸福只有在不刻意追求的前提下才能得到,并且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意识到其存在。我一向怀疑人们在说“我很幸福”的时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不过是“我曾经幸福过”而已。因为健康、满足、安宁、愉悦和享受固然都会让人感到幸福,但它们却不是幸福本身。
司汤达的创造力不算很强,然而谁也难以预料,上天居然赐予了这个低俗的笨蛋另一种美妙的天赋,那就是精确的观察力,以及对人心之复杂、虚妄与荒诞的敏锐洞察。
◆ 巴尔扎克与《高老头》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过上显赫的生活,是拥有一栋好房子、一大群使唤的人、一辆马车、一长串情人和一个有钱的老婆。他实现了自己的目的,而我认为巴尔扎克应该从未想过这个目标有什么庸俗之处。
◆ 福楼拜与《包法利夫人》
他是个相当不寻常的人。我不知道还有哪个作家能像他那样,以热情似火、百折不挠的勤勉献身于文学这门艺术。与许多作家不同,他身上没有那种对作家而言无比重要的活力,但他所拥有的活力也能让思绪平复、让体力回复,或是让体验变得丰富多彩。
◆ 狄更斯与《大卫·科波菲尔》
就我个人而言,我感觉狄更斯的幽默感还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可是他那些旨在渲染悲伤的部分却完全无法打动我。在我看来,他的确拥有强烈的情感,却没有心。当然,我必须立刻对这个观点加以阐明。他的确拥有慷慨善良的心肠,对穷人和受压迫的人充满热烈的同情,而且就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他对社会改革也抱有持久的兴趣(而且他的关注还能产生实际的效力)。然而这只是一种演员式的心肠,我的意思是说,他的确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希望表现出来的情感,就像出演悲剧戏份的演员能够体会到自己应当传达出的情感一样。
狄更斯塑造人物的方法大致如此:他对原型人物身上的性格、特征与缺点加以夸张,又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下一系列能将其本性深深地烙印在读者脑海中的话语。他的笔下并未呈现出人物的发展与变化,总而言之,他们一开始是什么样,到了最后就还是什么样。(狄更斯小说中的确有一两个例外,然而作者在他们身上展现出来的性格转变非常不可信;这些变化完全是为了完美结局的顺利展开而安排的。)
◆ 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卡拉马佐夫兄弟》
牢狱之灾至少暂时遏制了他性格中的专横与目中无人之处。出狱时的他早已不再心向革命,反而成了沙皇和既有秩序的坚定支持者,同时也患上了癫痫。
总而言之,这些小说的存在仿佛极力为它们作者的罪行开脱,向我们证明着最为卑劣的恶行也能与最高贵的情感并存……”
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外,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能够在作为人与作为作家之间体现出那样鲜明的差别。这种情形或许存在于所有拥有创造力的艺术家身上,但是它在作家身上相对而言更加明显,因为他们的创作媒介只有文字,所以其言行之间的差异就显得更加令人震惊。创造力这一天赋在童年与少年时代或许还只是一项相对普通的能力,然而倘若它在青春期结束之后依旧存在,就要变成唯有以损害正常特质为代价才能欣欣向荣的病症了;而且就像施过粪肥的地里长出的西瓜最为甜美一样,创造力唯有在掺杂了种种邪恶品质的土壤中才能茁壮生长。陀思妥耶夫斯基惊人的创造力使他跻身世界上最卓越的小说家之列,这种创造力的来源并非他身上的善,而是他身上的恶。
◆ 托尔斯泰与《战争与和平》
是有这种情况的,没有最基本的爱家人的能力,却向外散播自己所谓的博爱。他对爱与善的宣扬让他忽视了自己的家庭,让各种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侵入了我们的小圈子。”
凡人的幸福只能在内心之中寻得,它的来源是对人类最基本需要的满足,引发不满的并不是困乏,而是富足,生命中并没有真正难以面对的困境。
◆ 没有一本一劳永逸的书
我永远都不可能找到这样一本唯一、完整且令人满意的书,因为它只是我自身的一种表达。
◆ 真、美、善之我见
美就像是山顶的制高点,当你终于攀登到那里时,你会发现除了转身下山之外无事可做。绝对的完美是无趣的,这正是生命中最大的讽刺之一:美固然是人人追求的目标,但它还是不被完全实现为好。
我们当下推崇备至的事物几乎是必然将被下一代人所鄙夷,而我们不屑一顾的东西或许反而会得到尊崇。
我们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发现事物的美好,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懂的更多了,也是因为流逝的岁月多多少少为某些事物增添了美感,我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某些如今大放异彩的作品在问世之初却无人问津。
而我想或许我们每一个人偶尔都会有这样的抉择时刻:虽然明知结果并不会为当下或未来带来幸福,但我们还是选择了行动,因为我们相信这样做是对的。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行为呢?就我个人而言,路易·德·雷昂修士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他的说法也不难遵循,因为人性的弱点难以与它的力量匹敌。我也不妨在此用雷昂修士的话为本书作结:生命之美无外乎克尽本分,顺应天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