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埃米莉·多伊的受害人影响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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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3日,凯蒂· J. M.贝克
发布于BUZZFEED NEWS
这是斯坦福大学性侵案受害者写给侵犯者的一封有力的信
法官大人,如果可以的话,陈述的大部分内容,我想直接对被告说。你不了解我,但你曾进入我,这就是我们今天在这里的原因。2015年1月17日,一个安静的周六晚上。我爸爸做了晚饭,我和回家度周末的妹妹一起坐在桌子旁。我那天一直在工作,快到睡觉时间了。我打算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会儿电视,读会儿书,而妹妹和她的朋友要去参加派对。然后,我觉得我难得能和她待一晚上,我没有更好的事可做,所以为什么不去离家10分钟远的地方参加个愚蠢的派对呢?后来我去了,像个傻瓜一样跳舞,让我妹妹难为情。在去那里的路上,我开玩笑说,大学生们还戴着牙套。我妹妹取笑我穿了一件米色开襟羊毛衫去参加兄弟会派对,就像个图书管理员。我叫自己“大妈”,因为我知道我是那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我做着傻傻的鬼脸,放松了警惕,酒喝得太快,没有考虑到我的酒力自大学以来已经大大下降了。
我记得的下一件事是自己躺在走廊的轮床上。我的手背和手肘上有干掉的血迹,绑了绷带。我以为我可能摔倒了,现在是在学校的一个行政办公室里。我很平静,不知道妹妹在哪里。一名警官解释说我被侵犯了。我仍然保持冷静,确信他找错了谈话对象。这个派对上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当我终于被允许上厕所,我脱下医院给我的裤子,然后拉我的内裤,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我现在依然记得我的手碰到皮肤时什么也没碰到的感觉。我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那块薄薄的布料,我的阴道和其他东西之间唯一的屏障,不见了,我体内的一切都沉寂了。我至今仍然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种感觉。为了保持呼吸,我想也许警察用剪刀把它剪下来用作证据了。
然后,我感到松针挠着后颈,开始把它们从我的头发里弄出来。我想也许是松针从树上掉在我头上了。我的大脑告诉我不要崩溃,而我的直觉在说,救救我,救救我。我拖着脚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身上裹着一条毯子,松针在身后撒了一路,在我坐过的每个房间都留下几根。警察要求我签署一份写着“强奸受害者”的文件,我想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我的衣服被收走,我就光着身子站着,护士们拿着尺子在我身上各种各样的擦伤处测量、拍照。我们三个人忙着把我头发上的松针清理干净,六只手装满了一个纸袋。为了让我冷静下来,她们说那只是些枯枝败叶,枯枝败叶。我的阴道和肛门里插了很多棉签,打针,吃药,还有尼康相机对准我打开的双腿。又长又尖的器械尖头探进我的体内,阴道上涂着冰冷的蓝色涂料,以检查是否有擦伤。
这样过了几个小时,她们让我洗澡。我站在浴室,在水流下检查我的身体,然后决定,我不想要我的身体了。我害怕它,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如果它被玷污了,是谁碰了它。我想把我的身体像夹克一样脱掉,把它和其他东西一起留在医院。
那天早上,我只得知我是在一个垃圾箱后面被发现的,可能被一个陌生人性侵了,由于后果并不是马上显现出来的,我应该再做一次HIV检测。但现在,我应该回家,回到我的正常生活中去。想象一下,回到这个世界,只有这些信息。她们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只允许我保留我的项链和鞋子,我便穿着她们提供给我的新运动衫和运动裤,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我的妹妹接到我,她的脸被泪水打湿了,痛苦地扭曲着。我出于本能地想立即消除她的痛苦。我对她笑了笑,让她看着我,我就在这里,我很好,一切都好,我就在这里。我的头发洗得干干净净,她们给了我最奇怪的洗发水,让我平静下来,看着我。看看这些有趣的新运动裤和运动衫,我看起来像个体育老师,我们回家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她不知道,在我的运动服下面,我的皮肤上有抓痕和绷带,我的阴道很痛,而且由于所有的外物刺激,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黑色,我的内裤不见了,我感觉太空虚了,无法继续说话。她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害怕,也很沮丧。那天我们开车回家,妹妹静静地抱住我待了好几个小时。
我男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天他打电话来说:“我昨晚真的很担心你,你吓到我了,你回家还好吗?”我吓坏了。就在那时,我得知我在失去意识的那天晚上给他打了电话,留下了一段听不懂的语音邮件,我们也通了电话,但我口齿不清,他很担心我,所以他一再告诉我去找我妹妹。他又问了一遍:“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回家还好吗?”我回答是的,然后挂断电话哭了起来。
我还没准备好告诉我的男朋友或父母,我可能在垃圾桶后面被强奸了,但我不知道是被谁,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会看到他们脸上的恐惧,而我的恐惧会增加十倍,所以我假装整件事都不是真的。
我试着把它从脑海中抹去,但它太沉重了,我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不和任何人交流。下班后,我会开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尖叫。我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不与任何人交流,与最爱的人保持疏离。事故发生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我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告知我那天晚上或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消息更新。唯一能证明这不是一场噩梦的东西,就是我抽屉里从医院穿来的那件运动衫。
有一天,我上班时用手机浏览新闻,看到了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里,我第一次读到并得知了那晚的事:我被发现时不省人事,头发蓬乱,长项链缠绕在脖子上,文胸从裙子里拉出来,领口拉到了肩膀下面,裙子推到腰部,从臀部到靴子上沿都裸露着,两腿分开,被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用异物侵入。这就是我如何得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的:坐在我的办公桌前阅读新闻。我知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与此同时,世界上其他人也知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那时我才意识到头发上为什么有松针,它们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他脱下了我的内裤,他的手指在我的身体里。我甚至不认识这个人。我到现在也还不认识这个人。当我读到关于我的报道时,我说,这不可能是我,这不可能是我。我无法消化或接受这些信息。我无法想象我的家人不得不在网上读到这些。我一直读下去。在下一段中,我读到了一些我永远不会原谅的事情:我读到他说,我很享受。我很享受。再说一次,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当时的感受。
这就像你读到一篇文章,一辆车被撞出了凹痕,翻到沟里。但也许那辆汽车享受被撞的感觉。也许另一辆车不是故意撞它的,只是碰了一下。汽车总是出事故,人们不总是集中注意力,我们真的能说是谁的错吗。
然后,在文章的末尾,在我了解了自己遭受性侵的具体细节之后,文章列出了他游泳的辉煌成绩。她被发现还有呼吸,毫无反应,她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内裤扔在离她赤裸的腹部6英寸远的地方。顺便说一下,他很擅长游泳。如果这就是我们要做的,那就把我跑一英里的成绩也写上。我擅长烹饪,把它写进去,在文章末尾列出你的课外活动来抵消所有已经发生的令人作呕的事情。
新闻出来的那天晚上,我让父母坐下来,告诉他们我被侵犯了,不要看新闻,因为它让人心烦,只要知道我没事,我就在这里,我没事。但在跟他们讲到一半的时候,妈妈不得不抱着我,因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事情发生后的那个晚上,他说他不知道我的名字,说他在一排人中认不出我的脸,没有提到我们之间的任何对话,没有说话,只有跳舞和接吻。跳舞是一个可爱的词:是打着响指、转圈,还是在拥挤的房间里身体互相摩擦?我还想知道,是不是一张张脸胡乱地擦过就算接吻?当警探问他是否打算带我回宿舍,他说没有。当警探问我们是怎么倒在垃圾桶后面的,他说他不知道。他承认在那次派对上亲吻了其他女孩,其中一个是把他推开的我的亲妹妹。他承认想要勾搭上某人。我是那畜群中受伤的羚羊,完全孤独而脆弱,无法保护自己,所以他选择了我。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离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后来我意识到,它还是会发生,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你即将步入满是醉酒女孩和派对的四年,如果这是你开始的第一步,那么你没有继续倒是正确的。事情发生后的那个晚上,他说他认为我喜欢这样,因为我抚摸了他的后背。抚摸后背。从没提过我表示同意,甚至没提我们说过话,只是摸摸背。又一次,在公开的新闻上,我了解到我的臀部和阴道完全暴露在外面,我的胸部被摸,手指带着松针和碎片插入到我体内,我裸露的皮肤和头部在垃圾桶后面的地面上摩擦,而一个勃起的大一新生骑在我半裸半醒的身体上。但我不记得了,我怎么证明我不享受呢?
我以为这件事不可能进行审判:有目击者,我身上有泥土,他逃跑但被抓住了。他会和解,正式道歉,然后我们都继续生活。但恰恰相反,有人告诉我他雇用了一个强大的律师,还有专家证人和私人侦探,试图找到我的个人生活细节来攻击我,在我的描述里找到漏洞使我和妹妹的证词无效,以证明这次性侵实际上只是一次误解。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世人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不仅得知我被侵犯了,还得知由于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严格来说我不能证明那不是我自愿的。而这扭曲了我,伤害了我,几乎把我击垮。这是一种最可悲的困惑,当我得知我被侵犯,几乎被强奸,而且是堂而皇之在公开场合,但我们还不能确定这到底算不算侵犯。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证明,这种情况是有问题的。
当他们告知我要做好准备,以免败诉的时候,我说,我不能准备。我一醒来,他就是有罪的。没有人能让我摆脱他给我造成的伤害。最糟糕的是,我得到警告,由于他现在知道你不记得了,他要开始编造故事了。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人能反对。我没有力量,没有声音,毫无防备。我的短暂失忆将被用来对付我。我的证词十分薄弱且不完整,我被迫开始相信,也许我还不足以赢得这场胜利。他的律师不断提醒陪审团,我们唯一能相信的人是布罗克,因为她不记得了。那种无助给我带来了深深的创伤。我没有花时间去疗伤,而是花时间去回忆那个夜晚里令人痛苦的细节,以便为律师的问题做准备,这些问题将充满挑衅和侵略,旨在诱导我偏离方向,用操纵答案的提问方式来使我和我妹妹自相矛盾。他的律师并没有说:“你注意到有擦伤吗?”而是说:“你没有注意到任何擦伤,对吗?”这是一场策略游戏,仿佛我的价值会被一一骗走。性侵已经很明显了,但相反,我却在庭审现场,回答了这样一些问题:你多大了?你的体重是多少?你那天吃了什么?那你晚饭吃了什么?谁做的晚饭?你吃饭时喝酒了吗?没有,连水都没有喝?你什么时候喝的酒?你喝了多少?你用什么容器喝的?谁给你的酒?你通常喝多少?谁开车送你去派对的?在什么时间?但是,到底是在哪里?你当时穿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去这个派对?你到那儿后做了什么?你确定是你做的吗?但你什么时候做的?这段短信是什么意思?你在给谁发短信?你什么时候小便的?你在哪里小便?你和谁一起在外面小便?你妹妹打电话来时,你的手机是静音的吗?你记得把它设成静音了吗?事实上我想指出的是,在第53页你说把它设置成了铃声。你在大学里喝酒吗?你说你是派对狂?你有过几次喝得失去意识?你去兄弟会参加派对吗?你跟你男朋友是认真的吗?你和他有性行为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约会的?你劈过腿吗?你有劈腿的历史吗?你说要奖赏他是什么意思?你记得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吗?你当时穿的是开襟羊毛衫吗?你的开衫是什么颜色的?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吗?不记得了?好吧,那么,我们让布罗克来补充。
狭隘尖锐的问题不断打击着我,这些问题剖析了我的个人生活、爱情生活、过去的生活、家庭生活,空洞的问题,堆积的琐碎细节,试图为这个连名字都不愿问就脱去我衣服的家伙找借口。在遭受身体上的侵犯之后,这些旨在攻击我的问题再次侵犯了我,这些问题说:她的事实前后不一致,她疯了,她就是一个酒鬼,她可能想勾搭他,他就是个运动员,对吧,他们都醉了,不管怎么样,她记得的医院的事都是事发之后的,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呢,布罗克承受着各方压力,他现在真的很难。到了他出庭做证的时候,我才明白再次受害意味着什么。我想提醒你,事情发生后的那个晚上他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带我回宿舍。他说他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躲在垃圾箱后面。他起身离开,因为他感觉不舒服,他突然被人追打。直到他得知我不记得了。
一年后,不出所料,一场新的对话出现了。布罗克有了一个奇怪的新故事,听起来几乎像是一部蹩脚的青春小说,里面充斥着亲吻、跳舞、牵手,还有激情四溢地滚到地上,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新故事里,突然两个人成了你情我愿。那件事发生一年后,他想起来了,哦,对了,顺便说一句,她其实同意了,对所有事情都说了可以,所以么,你们懂的。他说他问过我要不要跳舞。显然我答应了。他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宿舍,我答应了。然后他问我能不能用手指插入我,我答应了。大多数人不会问,我能用手指插入你吗?通常情况下,事情是自然发展的,是双方自愿的,而不是一场你问我答。但显然我完全同意了,他对此确凿无疑。但即使在他的故事里,在他让我半裸着躺在地上之前,我也只说了三遍:是的,是的,是的。各位,如果你不确定一个女孩是否同意,看看她是否能说完整的句子。你连这个都没做。只有一串连贯的单词。如果她做不到,那就是不行。不是也许,而就是不行。有什么好困惑的?这是常识,是做人的基本体统。
据他说,我们滚在地上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摔倒了。注意:如果一个女孩摔倒了,你应该做的是帮她站起来。如果她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摔倒了,不要骑在她身上乱动,不要脱下她的内衣,不要把你的手伸进她的阴道。如果一个女孩摔倒了,扶她起来。如果她在裙子外面穿了一件开襟羊毛衫,不要把它脱下来,然后去摸她的乳房。也许她会觉得冷,也许这就是她穿开襟羊毛衫的原因。然后,当两个瑞典人骑着自行车朝你过来,你就跑开了。当他们抓住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住手!没什么问题,去问她,她就在那里,她会告诉你们的。”你不是说你刚刚已经征求了我的同意,对吗?我是醒着的,对吧?当警察赶来询问那个把你扑倒的瑞典坏蛋时,他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律师多次指出,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你是对的,也许我还在眨眼睛,还没有完全走不了路。但这不是重点。我醉得说不出话来,醉得倒在地上,根本没法表示同意。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被他触碰。布罗克声称:“我从来没有看到她没有反应。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没有反应,我就会立刻停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是打算在我没有反应的时候才停止,那你就还是不明白。我昏迷的时候你都没停下来!直到有人阻止了你。两个骑自行车的人注意到我在黑暗中没有动弹,所以不得不阻拦你。而你就在我身上,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呢?
你说你本来打算要停下来去寻求帮助。你既然这么说了,我想让你解释你会如何帮助我,如何一步一步地带我走出这一切。我想知道,如果那些邪恶的瑞典人没有发现我,这个夜晚将会怎样结束。我要问你:你会把拉到我靴子上的内裤穿回去吗?解开绕在我脖子上的项链?合上我的腿,掩盖好我的身体?从我的头发上摘下松针?问我脖子和下体的擦伤是否疼痛?然后你会去找一个朋友说,你能帮我把她弄到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吗?如果那两个人没有来,事情可能会怎样发展?每当我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入睡。我会怎么样呢?所以你永远无法为这些问题找到合理的答案,即使在一年后你也无法做出解释。最重要的是,他声称我在一分钟的手指插入后达到高潮。而护士说我的生殖器有擦伤、裂口和泥土。这是发生在我来高潮之前还是之后呢?
你在法庭上发誓并告诉我们所有人,我想这样做,我允许你这样做,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瑞典人无缘无故地袭击,这种做法是令人震惊的,是疯狂的,是自私的,是有害的。经受性侵的痛苦已经足够。而有人还在不遗余力地否认这种痛苦的严重性和正当性,目睹这些更加令人痛苦。我的家人不得不看到我的头被绑在一个装满松针的轮床上的照片,我的身体躺在泥土里,双眼紧闭,头发乱成一团,四肢蜷曲,裙子撩起。即使在那之后,我的家人也不得不听你的律师说那些照片是事发后拍的,我们可以不予考虑。他说,是的,护士确认她体内有红肿和擦伤,她的生殖器有严重的创伤,但是当你用手指插入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情况,而这一点他已经承认了。你的律师试图把我描绘成一副狂放女孩的嘴脸,好像这样就能说明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他说我在电话里听起来像喝醉了,因为我很愚蠢,这是我愚蠢的说话方式。他指出在语音邮件中,我说我会奖励我男友,大家都知道我说的“奖励”是什么意思。我向你保证,我的奖励是不可转让的,尤其是对任何接近我的不知姓名之人。
在庭审期间,他对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们不得不沉默地坐着,听他编造那个夜晚的事实。但最终,他毫无根据的陈述和律师歪曲的逻辑没能骗过任何人。真相获胜,真相不言自明。
你是有罪的。12名陪审员判定你犯下的三项重罪均排除合理怀疑而成立,每项12票,36票赞成,这是百分之百、一致认定的有罪。我想事情终于结束了,他最终会承认他所做的一切,真诚地道歉,我们都会继续前进,变得更好。然后我读到了你的陈述。
如果你希望我因过度愤怒器官爆裂而死去,那么我已经快到那一步了。你已经快达到目的了。这不是又一个关于醉酒的大学生互相勾搭并做出糟糕决定的故事。侵犯不是意外。不知何故,你还是不明白。不知何故,你听起来还是很困惑。我现在将宣读被告陈述的部分内容并一一做出回应。
你说,我们都喝醉了,我不能做出合理的决定,她也不能。酒精不是借口。它是一个因素吗?是的。但酒精并没有把我剥光、用手指插入我、在我几乎全裸时把我的头拖在地面。我承认喝太多酒是个业余的错误,但这并不是犯罪。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曾后悔在某个夜晚喝了太多酒,或者认识某个亲近的人,他曾后悔在某个夜晚喝了太多酒。后悔喝酒和后悔性侵是不一样的。我们都喝醉了,不同的是我没有脱下你的裤子和内裤,不当地触碰你,然后再逃跑。这就是区别。
你说,如果我想认识她,我应该要她的电话号码,而不是让她回我的房间。我不是因为你没要我的电话号码而生气。即使你认识我,我也不想陷入这种境地。我的男朋友也认识我,但如果他要在垃圾桶后面用手指插入我,我会扇他一巴掌。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处于这种境况之下。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我根本不在乎你知不知道她们的电话号码。
你说,我愚蠢地认为我可以像我周围每个人都在做的那样喝酒。我错了。再说一遍,你喝酒没有错。你周围的人都没有对我实施性侵。但你做了别人都没有做的事,你躲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把你裤子里勃起的阴茎推到我毫无抵抗能力的赤裸身体上,参加聚会的人看不见我,也保护不了我,我的亲妹妹也找不到我。喝火龙威士忌不是你的错。你错在把我的内裤像糖果包装纸一样剥掉,然后把你的手指塞进我的身体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在解释这个。
你说,我根本不想在庭审期间伤害她。那只是我的律师和他处理这个案子的方式。
你的律师不是你的替罪羊,他是你的代理人。你的律师有没有说过一些让人极度愤怒且有辱人格的事情?他说过。他说你勃起是因为天太冷了。
你说,你正在为高中生和大学生建立一个项目,在这个项目中,你以自己的经历“公开反对大学校园里的饮酒文化和随之而来的乱交风气”。饮酒文化。这就是我们在争辩的话题吗?你以为这就是我过去一年奋战的目标吗?你丝毫没有意识到,校园性侵、强奸,或学习识别什么是同意才是我的目标。校园饮酒文化。打倒杰克·丹尼威士忌。打倒蓝天伏特加。如果你想和别人谈论饮酒,那就去参加戒酒互助会吧。你意识到了吗,有酗酒问题和酒后强行同别人性交是不一样的?男人要做的是如何尊重女人,而不是如何少喝酒。饮酒文化和随之而来的乱交风气。随之而来,就像你点了什么东西,旁边配个薯条一样。我们的案子和乱交有什么关系?我没见过这样的头条新闻:《布罗克·特纳因为酗酒和随之而来的乱交获罪》。校园性侵,这才是你的第一张幻灯片应该讨论的。请放心,如果你不能确定你演讲的主题,我将跟随你去到你的每一所学校,并做一个补充演讲。
最后你说,我想让人们知道,一夜酗酒可以毁掉一个人的生活。生活,一个人的生活,是你的生活,你忘了还有我的生活。让我来换个说法,我想告诉人们,一夜的酗酒可以毁掉两个人的生活。你和我。你是因,而我是果。你把我拖过这个地狱,把我一次又一次拖回那个夜晚。你推倒了我们的双塔,在你倒下的同时我也倒下了。如果你以为我幸免于难,毫发无损,今天骑着马走在夕阳下,而你却遭受了最大的打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没有人是赢家,我们都遭受重创,试图在这些痛苦中寻找意义。你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失去头衔、学位和入学资格。我受的伤害是内在的,看不见的,如影随形的。你带走了我的价值、我的隐私、我的精力、我的时间、我的安全、我的亲密、我的信心、我自己的声音,直到今天。
看,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早上都起不来。我对苦难并不陌生。你让我成了受害者。在报纸上,我的名字是“失去意识的醉女人”,八个字,仅此而已。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重新学习自己的真名,自己的身份,去重新认识到这不是我的全部。我不只是一个在垃圾箱后面被发现的兄弟会派对上喝醉的受害者,而你也不只是一所顶尖大学里此前声誉清白、现在陷于困境的游泳运动员。我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的生活被搁置了一年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什么价值。
我曾经享有的独立、自然的快乐、温柔和稳定的生活方式变得面目全非。我变得封闭、生气、自嘲、疲倦、易怒、空虚。这种与世隔绝有时令人难以忍受。你无法让我回到那一晚之前的生活。当你担心自己的声誉会受损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把勺子放在冰箱里,这样当我醒来,我的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的时候,我就可以把勺子在眼睛上减轻肿痛,好让自己看到东西。我每天早上上班都会迟到一小时,然后找个借口躲在楼梯间里哭。我可以告诉你那栋楼里所有最合适哭泣而没人能听到的地方。痛苦变得如此严重,我不得不向老板解释辞职的个人原因。我需要时间,而这样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我拿着自己的积蓄去尽可能远的地方。我没有全职工作,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在未来请几周的假来参加听证会和庭审,而听证会和庭审的时间一直在变。我的生活停滞了一年多,我的整个人生崩溃了。
我晚上只能开灯入睡,就像一个5岁的孩子,因为我做噩梦,梦到有人摸我,而我无法挣脱醒来,所以我一直等到太阳升起,觉得足够安全时才睡觉。有三个月,我每天早上6点才上床睡觉。
我曾经为自己的独立感到骄傲,现在我不敢在晚上出门散步,不敢和朋友一起参加需要喝酒的聚会,我本应放心大胆地跟他们在一起。我变得黏人,总是需要有人在身边,需要我的男朋友站在我身边,睡在我身边,保护着我。我觉得自己软弱不堪,在生活中胆小如鼠,总是小心翼翼,时刻准备着自我防御,时刻准备着生气,这些都令我感到难堪。
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去重建身体中仍然脆弱的部分。我花了八个月时间才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不能再和朋友们联系,不能和周围的每个人联系。每当我男朋友、我的家人提起这件事,我都会对他们大吼大叫。你从未让我忘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在听证会和庭审结束的时候,我累得说不出话来。我筋疲力尽、一言不发地离开。我回家关掉手机,好几天不说话。你将我送往了一个孑然一身的世界。每次看到新的报道,我都会担心整个家乡会发现我就是那个被侵犯的女孩。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怜悯,我仍在适应接受受害者作为我身份的一部分。 你把我的家乡变成了一个让我不舒服的地方。你无法弥补我的不眠之夜。当我看电影的时候,如果有个女人受到了伤害,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抽泣。简而言之,这次经历增加了我对其他受害者的同情。因为压力,我瘦了很多,当人们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他们我最近经常跑步。很多时候我不想被触碰。我必须重新告诉自己,我不是脆弱的,而是有能力的,我是健康的,只是暂时有些苍白无力。
当我看到妹妹受伤,当她在学校跟不上功课,当她失去快乐,当她不睡觉,当她在电话里痛哭,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她很抱歉那天晚上把我一个人留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当她比你更内疚,所有这些让我更不会原谅你。那天晚上我打电话她,想要找到她,但你先发现了我。你的律师的结案陈词是这样开头的:“(她妹妹)说她很好,谁比她妹妹更了解她呢?”你想利用我的亲妹妹来攻击我?你的攻击点那么孱弱,那么低级,几乎令人尴尬。你不能碰她。
你本不应该这样对我。其次,你不应该让我抗争这么久来告诉你,你本不应该这样对我。但现在事已至此。伤害已经造成,没有人能挽回。现在我们两个都面临选择。我们可以让它摧毁我们,我可以保持愤怒和伤痛,而你可以拒绝承认,或者我们可以直面它,我接受痛苦,你接受惩罚,然后我们继续前进。
你的生活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来重写你的故事。世界很大,它比帕罗阿尔托和斯坦福大学都要大得多,你会在其中为自己找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做个有用而快乐的人。但现在,你不能只是耸耸肩,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你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已因为故意、强行、恶意的性侵被判有罪,而你所承认的却仅仅是饮酒。不要说是酒精让你做了坏事,你的生活是如何被颠覆的。你应该弄清楚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现在来谈谈判决。当我读到缓刑监督官的报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被愤怒吞噬,最终平静下来,没入深深的悲伤。我的陈述因为删减而被曲解,被断章取义。在这次庭审中我努力抗争,决不会让一个缓刑监督官来破坏结果,这位缓刑监督官试图在15分钟的谈话中评估我目前的状态和我的愿望,而且谈话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回答我关于司法体系的疑问。说话的语境也很重要。布罗克还没有发表陈述,我也没有读过他的只言片语。
我的生活停滞了一年多,这一年充满了愤怒、痛苦和不确定,直到一个站在我这边的陪审团做出裁决,证实了我所忍受的不公正。如果布罗克承认自己的罪行并深感悔恨,早点主动提出和解,我可能会考虑从轻判决,尊重他的诚实,感谢他能推动我们的生活向前发展。但是,他冒险走上法庭,在伤害的基础上再添侮辱,让我把个人生活和性侵的细节重新暴露在公众面前,迫使我重新体验伤害。他让我和我的家人经历了整整一年无法解释的不必要的痛苦,他应该为否认自己的罪行、质疑我的痛苦、让我们为正义等待那么久而承担后果。我只是告诉缓刑监督官我不想让布罗克在监狱里慢慢腐烂。我并没有说他不应该坐牢。缓刑监督官建议在县监狱服刑一年或一年以下,这相当于一种温和的休假,是对他所犯严重罪行的嘲弄,是对我和所有女性的侮辱。它传递的信息是:一个陌生人可以未经适当的许可就进入你的身体,而他所得到的惩罚将少于最低刑期。缓刑也不应该执行。我还告诉缓刑监督官,我真正想要的是布罗克理解并承认自己的错误。
遗憾的是,在阅读了被告的报告后,我感到非常失望,认为他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表现出真诚的悔意或承担。我完全尊重他接受庭审的权利,但即使在12名陪审员一致判定他犯有三项重罪之后,他所承认的一切仍只是饮酒。不能对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的人不应得到减刑。他试图用“滥交”的暗示来淡化强奸的做法是极其无礼的。从定义上说,强奸不等同于没有滥交,强奸是没有得到同意,他甚至看不出两者的区别,这让我深感不安。
缓刑监督官说一个重要因素是考虑到被告年轻且没有前科。在我看来,他已经到了辨别是非对错的年纪。在这个国家,你18岁就可以上战场了。19岁的时候,你就应该承担试图强奸别人的后果。他虽年轻,但他已经长大了,应该更为懂事。
由于这是初犯,我能理解宽大处理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从社会的角度而言,我们不能原谅每个人的第一次性侵或用手指强奸。这没有道理。我们必须清楚地传达强奸的严重性,我们不应该创造一种文化,暗示人们需要通过反复试错才能得知强奸是错误的。性侵的后果必须足够严重,使人们感到足够的畏惧,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即使在他们喝醉的情况下也能起到预防作用。
缓刑监督官强调他已经为此放弃了一份来之不易的游泳奖学金。布罗克游得多快并不能减轻事情对我造成的伤害,也不应该减轻对他的惩罚。如果一个来自贫困家庭的初犯被指控犯有三项重罪,而且除了酗酒外他拒绝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任何责任,那么他的判决会是什么?布罗克曾是一所著名私立大学的运动员,这一事实不应成为获得宽大处理的理由,而应成为一个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机会:性侵是违法的,无论社会阶层如何。
缓刑监督官指出,与其他类似性质的罪行相比,考虑到被告的醉酒程度,这起案件可以算作程度较轻。对此我只能说,这让人感到沉重。他做了什么值得被宽大处理?他只是为酗酒道歉,至今都没有把他对我做的事定义为性侵,他不断无情地再次伤害我。他被判犯有三项重罪,现在是他接受其行为后果的时候了。他不能默默地抽身而退。
他一生都会被登记注册为性犯罪者。这不会过期。就像他对我做的事不会结束,不会在一段时间后自动消失一样。它会一直伴随着我,它是我身份的一部分,它永远地改变了我对待自己的方式,改变了我余生的生活方式。
最后,我想说声谢谢。感谢每一个人,感谢那天早上在医院为我做燕麦粥的实习生,感谢在我身边等我醒来的警官,感谢安慰我的护士,感谢耐心聆听我的述说、从未论断我的言行的警探,感谢我的律师们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感谢我的心理治疗师教我在脆弱中寻找勇气,感谢我的老板对我的宽容和理解,感谢我了不起的父母,是他们教会了我如何化悲痛为力量,感谢我的奶奶偷偷把巧克力带进法庭给我,感谢我的朋友们提醒我如何保持快乐,感谢我耐心而有爱的男朋友,感谢我那不可征服的妹妹,她是我心灵的另一半,感谢我的偶像阿拉蕾,她不知疲倦地战斗着,从不怀疑我。感谢每一个参与审判的人的时间和精力。感谢全国各地给我的检察官写卡片的女孩们,感谢这么多关心我的陌生人。
最重要的是,感谢那两个救了我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过他们。我在我的床上方贴了我画的两辆自行车,以此来提醒自己这个故事里有英雄存在。我们会不断寻找下一位英雄。我永远不会忘记曾认识所有这些人,并感受到他们的保护和爱。
最后,世界各地的女孩们,我和你们在一起。在你感到孤独的夜晚,我与你同在。当人们怀疑你或轻视你时,我与你同在。我每天都为你而战。所以永远不要停止战斗,我相信你。正如作家安妮·拉莫特曾经写道的那样:“灯塔不会为了寻找船只而走遍整个岛屿;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发光。”虽然我不能挽救每一只小船,但我希望通过今天的演讲,你能感受到一点点光,略微知道你不能被噤声,为正义得到伸张感到小小的满足,为我们取得的小小进展略受鼓舞,并且深深地知道你很重要,毋庸置疑,你是无与伦比的,你是美丽的,有价值的,值得尊重的,不可否认,每一天的每一分钟,你都是强大的,没有人能把这一切从你身上夺走。世界各地的女孩们,我和你们在一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