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观的猜想:真相并非二选一,死亡也无法逃脱克莱因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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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亦真,假亦真。生亦死,死亦生。
虽然宣传语说的是超前《盗梦空间》二十年,但本书的构想还是和盗梦很不同。《盗梦空间》的梦境是层层递进式的,像剥洋葱一样。但是本书是扭曲式的,像用两个镜子互相映照,没办法说清到底是谁反映了谁。另外,《克莱因壶》和庄周梦蝶也略有不同,虽然二者都可以推导出虚实难辨的相似结论,但庄周更多的是从哲学思想层面上讨论这一问题,冈岛二人若是从“克莱因壶”这个至少在四维空间才能存在的物体得到启发,则是从另一维度讨论内外的界限问题了。
我在阅读的过程中发现,如果顺着情节走,感觉就像走在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总会陷入某种鬼打墙似的困境里。所以我试着从书外寻找线索,最大的线索即是书名——“克莱因壶”。
克莱因壶是什么呢?
(以下内容引自网页)
克莱因瓶,在数学领域中是指一种无定向性的平面,比如二维平面,就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克莱因瓶在拓扑学中是一个不可定向的拓扑空间。克莱因瓶最初由德国几何学大家菲立克斯·克莱因 (Felix Klein) 提出。 著名数学家菲立克斯·克莱因在1882年发现了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著名“瓶子”。 克莱因瓶的结构可表述为:一个瓶子底部有一个洞,现在延长瓶子的颈部,并且扭曲地进入瓶子内部,然后和底部的洞相连接。和我们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不一样,这个物体没有“边”,它的表面不会终结。它和球面不同 ,一只苍蝇可以从瓶子的内部直接飞到外部而不用穿过表面,即它没有内外之分。
克莱因瓶是一个不可定向的二维紧流形,而球面或轮胎面是可定向的二维紧流形。如果观察克莱因瓶,有一点似乎令人困惑--克莱因瓶的瓶颈和瓶身是相交的,换句话说,瓶颈上的某些点和瓶壁上的某些点占据了三维空间中的同一个位置。
我们可以把克莱因瓶放在四维空间中理解:克莱因瓶是一个在四维空间中才可能真正表现出来的曲面。如果我们一定要把它表现在我们生活的三维空间中,我们只好将就点,把它表现得似乎是自己和自己相交一样。克莱因瓶的瓶颈是穿过了第四维度再和瓶底圈连起来的,并不穿过瓶壁。用扭结来打比方,如果把它看作平面上的曲线的话,那么它似乎自身相交,再一看似乎又断成了三截。但其实很容易明白,这个图形其实是三维空间中的曲线。它并不和自己相交,而是连续不断的一条曲线。在平面上一条曲线自然做不到这样,但是如果有第三维的话,它就可以穿过第三维来避开和自己相交。只是因为我们要把它画在二维平面上时,只好将就一点,把它画成相交或者断裂了的样子。克莱因瓶也一样,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处于四维空间中的曲面。在我们这个三维空间中,即使是最高明的能工巧匠,也不得不把它做成自身相交的模样;就好像最高明的画家,在纸上画扭结的时候也不得不把它们画成自身相交的模样。有趣的是,如果把克莱因瓶沿着它的对称线切下去,竟会得到两个莫比乌斯环。
如果莫比乌斯带能够完美的展现一个“二维空间中一维可无限扩展之空间模型”的话,克莱因瓶只能作为展现一个“三维空间中二维可无限扩展之空间模型”的参考。因为在制作莫比乌斯带的过程中,我们要对纸带进行180°翻转再首尾相连,这就是一个三维空间下的操作。理想的“三维空间中二维可无限扩展之空间模型”应该是在二维面中,朝任意方向前进都可以回到原点的模型,而克莱因瓶虽然在二维面上可以向任意方向无限前进。但是只有在两个特定的方向上才会回到原点,并且只有在其中一个方向上,回到原点之前会经过一个“逆向原点”,真正理想的“三维空间中二维可无限扩展之空间模型”也应该是在二维面上朝任何方向前进,都会先经过一次“逆向原点”,再回到原点。而制作这个模型,则需要在四维空间上对三维模型进行扭曲。数学中有一个重要分支叫“拓扑学”,主要是研究几何图形连续改变形状时的一些特征和规律的,克莱因瓶和莫比乌斯带变成了拓扑学中最有趣的问题之一。
因此,假如全书的故事都发生一个克莱因壶中,种种问题似乎就有解了。
第一,开头的逃亡也好,结尾的自杀也罢,其实纠结于何时进入虚拟世界的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旦进入克莱因壶,起点就会消失再也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得到。当上杉章彦察觉到不对劲时,世界的扭曲和崩塌早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可能是从第一秒开始,也可能是从最后一秒开始,也可能是中间的任何一秒。
那么,从哪里开始下笔好呢?就让我从试作品开始谈起吧。
这里用到了“开始”一词,但是这真的是真正的开始吗?在正常的三维空间中,时间是线性的,过去决定现在,现在决定将来。但在四维空间中也是如此吗?当三维空间如莫比乌斯环一样扭曲成克莱因瓶,时空非线性发展,是否可以理解成将来也可以是因,现在也可以是果?
第二,一旦入壶,虚拟和真实永远无法被清晰地区分,书中各种真真假假正过来想反过来想都对。例如上杉章彦捡到了梨纱的耳环,后来发现耳环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这样对细小物件的描写让人很容易想到《盗梦空间》中旋转的陀螺,只要陀螺停下就证明回到了现实世界。但是梦境是以现实为参照物的,将陀螺必定会停下的世界定义为真实的现实世界,陀螺无法停下的世界则以此为参照定义为虚假的梦境中的世界。然而克莱因壶中的一切都没有参照物。上杉认为虚拟世界无法模拟出所有细节的全貌,所以捡到耳环应该是现实中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想呢?捡到耳环只是虚拟世界扭曲之后的加工,真实世界才是没有耳环。
正如最后一章所写:
这里是哪一侧? 我再度打量镜子。 “不管是在哪一侧,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试着出声说话。既然缺少证明的手段,那么继续思考本身也就毫无意义了,反正答案非此即彼。不是壶内,就是壶外。
镜子,映出了我的身影。 然而,入们为什么能断言自己在镜外、映出的影像在镜内呢?谁也无法直接看见自己的眼晴。想知道自己的瞳孔颜色,就只能窥视镜子。既然如此,或许双瞳仅存在于镜中,不是吗? 现在想想,与“克莱因壶”扯上关系的最初一瞬间,我就已经被吸进壶里了。一定是的。正如拿起镜子时,双瞳会被摄入镜中世界一样。一旦被吞入,就绝无可能爬出去。
一般而言谜题是起点,答案是终点,但克莱因壶中二者互为对方的谜题和答案。同理虚拟应该是对真实的映照,但在克莱因壶中二者却互为映照无法被区分。换句话说,只有当谜题没有答案,虚拟与真实没有界限才是克莱因壶的本质。
第三,作为三维生物的人类看到四维空间的克莱因壶的瓶身和瓶颈必定有相交之处,然而并非如此。
(以下内容引自网页)
生物看待事物一般是从自己生活的维度去观察,如蚂蚁的视觉看到的世界是二维度的,而三维度生物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张张重叠的平面组成,就好像每个平面都相交在一起,是互相结合的,可是一旦跳过蚂蚁的思维,从三维度的世界来看三维度的生命,发现蚂蚁眼中重叠部分并不是重叠了,而且成为了三维空间的高,呈现立体的形状,因此当我们人类用三维空间的眼光去观察四维空间的物质,也很有可能出现跟蚂蚁一样的错觉,以为物质之间是有交叉。
克莱因瓶是内外相连,如瓶子中假如有一种蜜蜂,那么蜜蜂就可以跟随着瓶子的管道,从瓶子的底部往上飞,飞到瓶颈,之后接着飞到瓶子的瓶口,然后就可以飞到外面去,这个过程中,蜜蜂一直都没有穿过任何平面,而是跟随着瓶子的表面飞行。不过克莱因瓶在三维世界的人类看来,就好像是瓶颈穿过瓶身表面,然后直接与瓶口相通,这就是人类看待四维物质的视角。不过在四维世界中,克莱因瓶的颈部并不是穿过瓶身的表面与瓶底相通,而是绕过瓶身直达底部的瓶口,其实这个瓶口并不是在三维中,而是在第四维时间中,瓶口通过第四维时间与瓶底相连,使得整个克莱因瓶可以从瓶底一直延伸到瓶口,中间没有任何的立体物质交叉 。
人类作为三维生物看到的四维克莱因瓶就是出现各种事物错觉 。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上杉和七美的表述对不上号了。
“等一下。不太对劲啊,总觉得我俩的话完全对不上。我们从头开始说。我去了二子,你也去了二子,但我俩却没遇上。这也太奇怪了,完全搞不懂啊。我坐箱型车去了研究所,你却说箱型车没开出来。你给我从头开始好好说,我也会从头说起。” “从开始的地方开始,在结束的地方结束,对吧?” “对。” 七美喝光咖啡,抬头看着我。
在三维的空间里,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去了同一地点肯定会相遇,但在四维空间的克莱因壶中却并非如此。打个比方,假如两人都在下午两点半约在某公园见面,一般人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人的活动轨迹无法相交的,就像无法理解克莱因瓶的瓶颈和瓶身为什么不会相交一样。因此,两人的活动轨迹都是真的,对不上号只是四维在三维的投射导致的错觉而已。
第四,关于上杉是死是活的问题,甚至我觉得只要死过一次,生死就成为永远并存的关系。不同于波函数坍塌后无数可能性的归一,死亡也无法逃脱克莱因壶。如果在壶内死了,他就在壶外活着。如果在壶外死了,他就在壶内活着。他哪怕再在生的那个空间内死一次,就再套娃一次,颠倒一次生死。再死无数次也是这样。
这样想来,结尾其实不算开放式结局。因为循环本就没有结局,所以没有结局就是结局。
ps.台版我打了五星,这个版本的《解说》真是自作聪明、狗尾续貂。五星打给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