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马焦拉

这本书收入两本拉斯普京的中篇小说《活着,并且记住》和《告别马焦拉》。
《活着,并且记住》讲述了卫国战争中一名逃避安德烈和他的妻子纳斯焦娜的悲剧。安德烈受轻伤后从战场跑回故乡,但因其逃兵的身份无法正大光明地回家,用某些特别的方式让妻子纳斯焦娜得知了他的回归,纳斯焦娜为其偷东西,送到安卡拉河对面的森林中维持他的生活,后来纳斯焦娜不幸怀孕,因无法忍受世俗的流言蜚语跳入安卡拉河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看完整本书之后,我不太确定纳斯焦娜是否因无法忍受世俗压力而自尽,或许只是社会和道德的双重压力吸引她走向了灭亡。讽刺的是纳斯焦娜和安德烈结婚多年以来一直没有生育,却再者如此尴尬的节骨眼怀上了对安德烈来说是生命寄托的骨肉。
安德烈这个形象很真实。他努力经营家庭,上战场也奋力拼搏,踏上战场就没想着要会活下来,可战争即将胜利了他开始慌张,这场战争持续了这么久,都没有夺去他的生命。他害怕在即将迎来胜利的曙光时失去回家的机会,便选择当了逃兵。
他对纳斯焦娜好吗?也许是好的,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他是为了纳斯焦娜当了逃兵,可或许纳斯焦娜只是他给自己成为胆小鬼找的一个借口。更何况他的回归把妻子推上了绝境。纳斯焦娜是渴望他回家的,但现在这份渴望已久的幸福也变成了摆脱不掉的沉重包袱,因为安德烈对纳斯焦娜要求,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讲,我安德烈回来过。对任何人都不能讲,哪怕是我的父母,要不就是死了也会把你的舌头揪下来。安德烈的不断重申就是对纳斯焦娜心头上的石头不断加码,这份无法向人诉说的事情,甚至让她对外宣称自己和其他男生发生了关系,肚子里的骨肉是别人的。在当时那个清白如此重要的社会里。她的选择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当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体内开始产生一个生命时,她的心头涌来一种几乎使她窒息的感受,那份深深埋在心底的屈辱,如今已得到了解脱,她不再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妻子。这是她感受生活的另一种方式。
这场悲剧中没有人是加害者。安德烈回家也只不过是在本能驱使下的一种无奈,只是没有权衡利弊带来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告别马焦拉》讲述的是因安卡拉下游要建水电站大坝,马焦拉村即将被淹没,居民需迁往其他城镇生活。马焦拉在俄语中是母亲的意思。告别马焦拉村意为告别故土,其中展现的是传统和现代的割裂,在年轻人眼里这片即将被淹没的土地毫不足惜,但在老年人眼里这是他们世代赖以为生的土地,甚至想和这片土地一起同归于尽。前言提到这本书里体现了进步与传统的对立,但在安卡拉下游修建水电站就一定是进步了吗,不说人口迁移,光是对环境生态的改变,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对地质水文的冲击就是对这个决定的质疑。也许现在的持续运转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但谁能保证在多年以后什么不会对这个决定后悔的捶胸顿足呢。
文章开篇讲述马焦拉村的起源,像是一本地方志年鉴,对这片土地不舍的都是老年人。他们团结一心捍卫土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摧毁,但他们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只是螳臂挡车,只是为了在这片土地上多待一会儿。在最后一年的收获季节,所有老年人会聚在一起收割粮食,他们那样用力地挥舞着大镰刀。仿佛是想表现一下,谁是最精通这场活计的人,但是这场活计他们不得不连同这片土地一起遗弃在这里了。他们挥舞的尽兴之后纷纷倒下割稻的草上。他们心神荡漾,提起那真真假假的往事与新事,藉以相互激将挑逗。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怀念的这片土地,有早早就搬去城里享受自动化电器生活的人,甚至还极力说服不愿意搬走的老古董。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生活。此外还有主动想要加入水电站工作的年轻人。在老年人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背叛行为:原来是自己的亲人要放水淹掉我们世代生存的土地。年轻人盲目地相信着现代社会的机器,认为机器代替人力解决了大多数的工作。机器比人强多了,人以后肯定不会被累垮了。但这是多么讽刺的看法啊。
这本书里提到树王,不禁和阿城的树王产生联想。树王周边只有一颗白桦树。拆迁组的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摧毁树王,但都无济于事,后来想要用大火烧毁他,但在一场大火之后,白桦树化为灰烬,但树王依然屹立不倒。传统中一定是有无法割舍的部分,在发展的过程中,不要忽视对传统带来的挑战和灾害。虽然确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但一头向前横冲直撞也不是和这个世界最好的相处方式。我们关注人的同时也要关注赖以生存的大自然。地球的生态环境破坏严重,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我们人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