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个奇迹,生命也即是诗——读韩东诗集《奇迹》有感

一般而言,人的生命轨迹像一个抛物线,如果以四十岁为分界,上半生在缓慢地上坡,下半生在缓慢地下坡。但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变快,更因为生存竞争的加剧,人生的下半场不再像抛物线那样缓慢,而是呈现出急遽下滑的态势,前面在爬山,四十岁到了悬崖之上,一脚踩下去,开始垂直降落。这样一种人生走势被韩东准确地记录下来,他有一首诗《时空》,开头这样写道“四十岁到六十岁/这中间有二十年不知去向”。
这只是一种比喻,说明人一过四十岁,时间快得如白驹过隙,快得连记忆都不曾留下。但这不妨碍在人生的急遽降落中,还能看到生命的奇迹,还能抒写生命的诗意。拿到韩东的诗集《奇迹》,一口气读完,便有这样的感受,这不禁让我想到库斯图里卡的电影《生命是个奇迹》。
《奇迹》是韩东2015年出版《他们》之后的诗歌最新结集。这里不谈韩东诗歌的特色(大家谈得够多了,而且特色太鲜明了),只说这几年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一反人生的常态走向,韩东这几年拍了一部电影《在码头》、导了一台舞台剧《妖言惑众》。相对于常年的封闭写作,这两件事不但是陌生领域,更是不由他独立做主的两件事,但都被他干成了,卓异而耀眼,几乎要撬动了这两个名利圈。不得不说,这也是韩东的奇迹。
而且韩东这期间没停下来写诗(小说可能停了),这更是难能可贵的。一个人总要在一个地方,遭遇一些人和事。我是说,如果韩东这几年不干导演,去搞做生意什么的,他的诗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当然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他的诗不是他行迹的及时反映,他写的是过去,是回忆。
回到诗集《奇迹》,感觉韩东的确有一些变化,最明显的两个特征就是,对生命的洞悉更加深邃,对时空的感知更加自如。这是人过五十知天命的缘故吗?不得而知。诗集里除了写人,还有一缉专门写了动物,猫、狗、马、骆驼、黄鼠狼等等,无论是写人还是动物,笔触都很深情,金句太多了,不在这里一一复述。另一个层面就是,诗中凸显了韩东对时空感的纵深把握和自由转换。抄录《梦中外祖母》中的一段,“阳台上面月色正好/多像我清明空虚的牢笼。/愿所有的生者和死者都各得其所/小如镍币的月亮飘过那些形状各异的窗口”。《致L》中,“瓦楞间的明月是另一种流浪/无情看着有情”。
韩东自称是作品主义者,的确是这样,韩东的诗在每个时间段都有代表作,这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正如他的《有关大雁塔》《你见过大海》《甲乙》《温柔的部分》《爸爸在天上看我》《食粪者说》,这部诗集里的《我们不能不爱母亲》和《看雾的女人》,也必将成为经典传世之作。
在一部电影、一台舞台剧之后,韩东重返他的主战场——写小说。相对于搞电影、舞台剧,也许他觉得,小说是他一人说了算的事情。事实也正是这样,这两三年他的小说呈井喷之势,他的诗则细水长流,潺潺而明亮。诗集最后一首诗写于2019年12月21日,其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韩东更是以亲身经历见证了这次疫情,对生命、对人世有了新的认知。正如他在《给普珉》中所言“我们可以聊一聊/卑微的生活,虚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