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复杂的问题或许有着最简单的答案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的矛盾是世界性的难题,其中牵扯了关于宗教、历史、殖民主义、民族矛盾等太多因素,可能即便最公正、独立的法官也难以解决巴勒斯坦这块土地的矛盾。《邻居与敌人》一书详述了巴以问题的起源和恶化,将复杂的历史与现状呈现在读者面前。
犹太人根据宗教传说认定巴勒斯坦是他们的故土,而巴勒斯坦人则早已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了千年,但无论怎么样,犹太人、巴勒斯坦人以及其他宗教信仰的人都相对和平的生活在一起,至少在旧制度和奥斯曼帝国的框架下能够长期相处。现在血肉横飞和枪弹四射的场景恐怕让往日人们无法想象——往日自然也有宗教、民族方面的隐忧,但动辄以命相拼的场景从未出现。
打开潘多拉的盒子的是英国政府,公开支持犹太复国主义活动,1917年,英国外交大臣贝尔福致函犹太复国主义的代表L.W.罗斯柴尔德,信中明确支持英国对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国。这份信件被称为《贝尔福宣言》,也被犹太人奉为复国的正式开端。一战后奥斯曼帝国的正式崩溃,二战中欧洲国家对犹太人疯狂迫害,犹太人不断筹措建国计划,终于在1947年建立了以色列。虽然以色列的建立是根据联合国决议,决议中也支持建立独立的阿拉伯国家,但决议就孕育在英美等始作俑者的母胎中,再加上犹太游说集团也远比巴勒斯坦地区的阿拉伯原住民有话语权,所以决议本身实际上轻视了原住民的存在。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和附近的伊斯兰文化国家也从最初就反对该决议确定的建国方案。
巴勒斯坦地区的阿拉伯裔原住民占该地的大多数,但犹太人则在经济、军事、国际话语权上占据优势,后者正在借用这些优势来消减前者的优势,不断改变土地和人口现状,驱逐巴勒斯坦人,推到其房屋,并在其上新建犹太人居所,有时甚至直接占据具有欣赏价值的阿拉伯房屋,以色列对唯一犹太民族国家的信条坚持不懈,也越来越迷信武力,而其压迫下的巴勒斯坦人则由失望走向绝望的仇恨,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与之对抗。以色列秉承了帝国主义殖民时期对阿拉伯人的模式,而阿拉伯人则因以色列的霸道瞪着仇恨的眼睛死盯着以色列人。双方的纠缠构成了螺旋下降的死亡循环:巴勒斯坦人在物质实力上的弱势将他们的反抗带入非对称的袭击模式,而犹太人则信奉睚眦必报的回击策略,这又进一步加深巴勒斯坦人的暴力攻击。
我们不禁想问:巴以问题还有解决的可能吗?附在这个之后的也可以是立意更大的问题:人类社会将变得更好吗?即便大部分人可能希望,同时也觉得会有肯定的答案,但在回答这些问题前,人们也会自然地在内心考量人类对善的相信程度——我们真的能够完全抛弃偏见,一心存善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巴以问题可能从最初就不是问题,欧洲长期的排犹习惯不会造成犹太人千百年的惴惴不安,犹太集团就不会对谋求所谓故土孜孜以求,以色列不会痴迷建立纯犹太人的国家,相应地,阿拉伯人也不会排斥分享土地……
的确,人类社会总体在向善变化,但那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可能要在倒退、停滞中受到挫折,因为偏见、愚蠢、迷信总会给出最廉价和直接的答案,拖住进步的步伐,而智慧的思考则需要消耗耐心与努力,同时,既得利益者会为了个人的渺小收获而打烂整体的善果,不断吸取亿万人为了结出善果而输出的滋养。巴以问题是人类社会的伤疤,制造伤口的人可耻可恨,但没有治愈它也是全人类的遗憾,它的每一次感染恶化都在消耗全人类的精力。
在我看来,《邻居与敌人》的书名就已经形象道出了解决问题的可能:将国族问题变成邻里问题。虽然“两国方案”是联合国及不少国家的共识,但问题的源头就是由分化国族造成,从而让生活在同一块土地本可以成为邻居的人成为了敌人。或许,当下的人类还不具备足够的气魄和智慧容忍对方,只能让两国方案成为苟且的答案,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还是必须要从更宏观更宽容的角度去思考,从而得到最简单的答案——巴勒斯坦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必须坚信人人为邻,你损我伤,争做主人或者人主的都只会让他们相互树立敌人。而这样的答案也同样适用于所有类似冲突,只是写下它需要超凡的勇气和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