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心是孤独的勇敢猎手
如果没有出走县城,来到北京、广州、深圳等地,世上或许没有作家阿乙,而是多了个名叫“艾国柱”的人,而艾国柱将和大多数人一样,在一个小圈子内为人所知,平凡甚至平庸,重复着父辈乃至祖辈的生活轨迹,娶妻,生子,终日为稻梁谋。在旁人看来,艾国柱手里的公务员的工作何其稳定,足以克服生活的不确定性和挥之不去的生存焦虑,但这个年轻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转身离去。
现在,我们知道,他先后做过体育编辑、文学编辑,曾经担任《天南》文学双月刊执行主编、铁葫芦图书公司文学主编,并出版短篇小说集《灰故事》《鸟看见我了》,长篇小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早上九点叫醒我》,随笔集《寡人》等作。当然,少不了的是所获文学奖项:《人民文学》“未来大家TOP20”、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林斤澜短篇小说奖,等等。毫无疑问,这些都已经成了“阿乙神话”的一部分,并且目力所及似乎还将继续下去。
胸怀文学理想的青年艾国柱,在勇敢地出走之后,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最终成为一名作家:这个神话对当代青年来说确实具有鼓励意义。可神话是用来欣赏的,而非用来解释的,如果的确需要解释,那么,简单而充分的解释就是阿乙的《寡人》:这名未来的作家在1995年至2011年间的博客和日记汇编,记录了一颗敏感的心灵的历史。在某种程度上,《寡人》其实作为日记体长篇小说来读,同样不乏兴味,甚至更富文学性。
《寡人》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几个词汇,恐怕莫过于孤独、无聊和虚无,即便时不时也会穿插一些欢愉的时光和瞬间。就此而言,阿乙对人生意义的思考无疑是存在主义式的。先说孤独,孤独不止是孤身一人的境况——阿乙多次写到没有伴侣的自己,更在于生命本质的孤独状态,尤其是独自面对最终的死亡宿命:没有人能代替自己遭遇世界,与之碰撞。不过,当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孤独并坚持面对自我,与之对话,孤独实际上何尝不是生命的一种奖赏,就像阿乙的沉思。
无聊和虚无则是一组近义词,无聊往往指一种暂时的心态,而虚无更近乎指向一种人生观,相对来说稳定而持久。作为一个男子,也作为一个生命,来到世上的意义究竟何在?是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女,还是成就一番事业,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抑或是其他?艾国柱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面临此类困惑,无论是进入学校,还是成为一名公务员。最终,当他选择了退后一步,其实又何尝不是前行一步?
尽管写作时间是从1995年到2011年,但本书的编排顺序恰好相反,像一条逆流的时间之河,引导读者不断回溯,寻找可能的源头(最后的“起源”):“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这乍看之下当然是青春的悸动,但又不止于此,还是生命意义的发现和点亮,从那时起,属于他的一段尘世冒险就开始了,而他在彻底安定下来之前,将会经历无数次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