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神话的旅程

《第一律法：无鞘之剑》是一本很有历史感的奇幻小说。如果我们要为这本书寻找一个对应的历史时期的话，那么大概可以对应到13世纪。这个世界的北方王国对应的便是蒙古帝国，而建立者贝斯奥德，便是成吉思汗。贝斯奥德残酷的作风，烧杀抢掠与屠城，便是成吉思汗式恐怖的在小说中的延续。

在联合王国的南方，古尔库人的国家，新的皇帝上位，名叫奥斯曼，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对应的便是历史上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这个国家的人信奉“真神”，与穆斯林信奉的“真主”在称呼上何其相似。

联合王国便是早已灭亡了的西罗马帝国，靠着基督教的教义勉强联合着这片大陆，就像这个联合王国的内部四分五裂。此时的联合王国，正是商人阶层崛起的时代，贵族们尚未意识到自己就要没落。一切如同中世纪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争名夺利，表面和气，实则进行着暗地里流血的争斗。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了，时代就要变了。

但是在来自历史的合理性之外，乔·阿克罗比丰富的想象使得这个类似于历史的世界更加丰富和立体。他所架构的人类世界是一个环世界，联合王国的首都阿杜瓦是人类世界的中心。在人类世界的下面，存在着一个异界。环形世界与异界看似分离，互不干扰，但阿克罗比的叙述透露出蛛丝马迹，告诉我们人类世界与异界有着莫大关联。甚至可以说，异界就像是包含着暗物质与暗能量的世界。

书中第一法师的门徒经常说“魔能既生异界，辄狂悖祸乱”。然而所谓的第一律法却是“禁止与异界直接接触。第一律法必须得到彻底执行，无一例外。”第一律法与魔法的来源是相悖的。魔法来自异界，然而却不可以与异界接触，无异于斩断了魔法进步的可能。没有源头的水是死水，与魔法世界失去联系的魔法，也将衰落下去。这或许便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里，魔法正在逐渐消失。

与魔法的式微相伴随的是，神话在此地也被人们遗忘，甚至不被尊重。神话能够塑造和维系一个共同体的信仰与观念，神话叙事也往往能够给共同体中的个体以强大的勇气与力量。然而在联合王国，人们不相信神话，他们相信的是权力。记载神话的文件已经发黄掉渣，保管着这份文件的人老态而且寂寞，不被人们重视。而这份神话的记录却还被准备进行权力斗争的人抢夺。

所以我想，联合王国最大的危险并不是外忧与内乱，而是随着神话的衰落而在时间中埋下的分裂的种子。正因为分裂的种子早就开始成长，所以联合王国才有了种种危险。如果人们无法重返神话，寻找曾经塑造过这片土地的真正的力量， 即使能够打败敌人、平定内乱，覆灭的危险也依然存在。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主角们汇聚一处，准备启航去往世界边缘，冒险进入异界，寻找神话中失落的“种子”，并且拯救世界。按照传统的冒险故事来看，这样的冒险一定会让主角获得成长或者重生，也定能拯救世界。然而神话给我们的另一个关于命运的经验或许会打破这样的幻想。英雄之所以要去冒险，是因为他注定是英雄。英雄受到冒险的召唤才去冒险，而不是因为冒险才成为英雄。

或许我们可以猜测，这场冒险，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世界的战争会平定，但世界的秩序却不一定会被改变。人们的命运，依然会像那个不幸的审问官格洛塔从开卷问到结尾的那样：“为什么要干这个？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