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卷毕,总结一下易中天这类人:中国知识分子的种族歧视言论,让人仿若回到19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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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族歧视是普世现象。你不能要求每个人心里都是种族平等主义者,但你心里怎么想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说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这也就是文明和野蛮的界限。 ● 黑人文化重视音乐、体育、社交,认为对历史的遗忘和麻木就是犯罪,所有这些,就像华裔文化注重成绩、排名、学位、收入、在哪个社区买房子等等一样,成就了丰富多元的文化。 ● 种族主义观点和社会达尔文主义观点放在任何国家都有可能出现,但中国的问题是它们出自知名知识分子之口,不但见诸公开发表的文章和大众讲堂,而且竟然没有 人对此提出异议。我想,这至少可以说明种族平等和文化多元的观念在知识分子中远没有成为基本的价值观,所以很多人对这些观点习以为常,读着很自然,听着并不觉得刺耳。
某些人对黑人和其他一些非西方民族和文明的说法,在中国知识分子的言论中应该说不是很罕见的,而且这不是一些零碎的看法,而是涉及对整个非西方世界和人类文明一些基本问题的看法和评价。这些言论在中国的公共言说甚至学校课堂上公开传播,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和批判,甚至连这样的意识都没有。 和这些具有明显种族主义色彩和倾向的言论相比,中国知识界更为常见的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民族/种族的自大。而这二者又是相互联系的,反映了相当一部分中国知识分子的世界观。这种言说特别反映在很多通俗历史作品和通俗历史讨论中。通俗历史作品和讨论有很多形式,是今天大众文化和文化市场化的产物,从历史讲座到历史小说、影视作品和网络讨论,对当今中国人的历史观有不小的影响。 任何人都可以谈论历史,起码他们都是自身的历史学家。但这并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任意地从历史中抽象出某种法则、规律、模式或范型,对人类历史和文明做宏观的划分而夸夸其谈。而这恰恰是当前中国通俗历史讨论中存在的问题。网络上那些业余历史学家对“中华文明”和“世界文明”等等大而化之的讨论比比皆是。但以下言论却不是出于他们之口: “人类文明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世界性的,一种是区域性或者民族性的。也因此不同的文明圈它的历史地位、作用影响、责任担当也是不一样的。根据这一点, 我认为当今世界的人类文明可以分为三个世界。第一世界是西方现代文明,第一世界的第二名是伊斯兰文明,第一世界的第三名中华文明。也就是说西方现代文明、 伊斯兰文明和中华文明是世界文明中的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的综合排名是斯拉夫文明、印度文明、非洲文明、日本文明、拉美文明。其他的属于第三世界。因此在未来的世界,将是西方现代文明、伊斯兰文明和中华文明唱主角,因为第三世界在世界文明中的地位相当于散户,大鳄是前三甲,西方文明、伊斯兰文明、中华文明。这就是中华的位置。” 这是“著名历史学家”易中天先生在北京大学的演讲,题目是“文明的意志与中华的位置”。很多人从不把易先生当作一个值得一提的学者,正如这个演讲的题目所表示的那样。但我觉得单凭他听众的广大,就不能对这些宏大叙事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北大”。我在一篇网文中说:易先生“这里谈的究竟是历史,是文明,还是江湖世界的排座次,是考科举,是奥运会的奖牌数,是GDP,还是股市?排不上第一等级的文明怎么可以统统归入‘综合排名’?第三世界近百个国家又怎么可以被打入‘散户’?‘大鳄’云云,难道意味着其他的都是小鱼小虾吗?所谓‘唱主角’,最直接的解释就是有更多的话语权甚至是独白权—戏台上的主角不就是这样的吗?” 在一个国家文科最著名的高等学府发表演说,用权力话语、江湖话语和股市话语来定义和排列“世界文明”,而所谓“中华文明的位置”就由这三套话语的坐标来界定并据此要求比别人更多的“责任担当”——我很想知道在座的“北大”那些中国学者和学生中有没有人质疑。在座的如有外国学生和学者,尤其是那些来自被易先生归入“综合排名”或者等而下之——“散户”——的又有何感想。 把全人类用社会达尔文主义和种族主义的观念(当然结合了传统的“华夷之辨”)来分类,自说自话地建立一个优劣高低的等级秩序,据此来给中国定位,把很多被自己看成是等而下之的民族甚至整个地区排除出人类文明的概念或者甚至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这一套货色是从晚清时候在中国知识界就有相当影响的。从康梁严谭陈天华到孙中山都或多或少地在这个话语影响之下,今天汉语中很多对黑人、各地土著和印度人的蔑视性用词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而这个影响在“赶超”、“自强”、“雪耻”、“球籍”尤其是“崛起”等等话语下从未得到认真清算。 中国知识界在痛感被西方看不起的同时,同样看不起那些在某些方面——更不用说整体上——还不如自己“先进”的非西方兄弟,现在甚至连日本和俄国也包括进去了。这种看不起常常表现在谈论国际问题时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忽视甚至排斥。 今天中国有关“文明”的讨论越来越多,既有专业学者,也有普罗大众,但很多人都是把这个讨论作为论证中国文化优越性的讲台。很多学者嘴里的世界其实就是西方和中国,文化比较研究其实就是“中西”的比较而非“中外”的比较。西方几乎是中国唯一的参照系。很久以前中国“领先”,后来被西方赶超,受西方的欺负,现在中国崛起,“大国”几乎成了中国的自称。世界史尤其是近代以来的世界史就是大国的主宰史。世界除了“西方”就是“东方”,而这个“东方”甚至“亚洲”常常又成了“中国”的代称。 难怪有人站在崛起的中国放眼四望,除了西方,一片散户。 上文所引的那些种族主义观点和社会达尔文主义观点放在任何国家都有可能出现,但中国的问题是它们出自知名知识分子之口,不但见诸公开发表的文章和大众讲堂,而且竟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我想,这至少可以说明种族平等和文化多元的观念在知识分子中远没有成为基本的价值观,所以很多人对这些观点习以为常,读着很自然,听着并不觉得刺耳。 更进一步说,这种受众文化和今天中国从主流舆论到大众媒体中形形色色的中华文明优越论,中华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是如何突出等等话语的熏陶分不开的。总之是“我们中国”如何如何。这些文字放在中文语境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如果按照它们的原意翻译成外文,其骨子里的自我优越恐怕会让别人感到又回到了十九和二十世纪,是古典形态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甚至种族主义的再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