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术丛书”第五种《藏书纪事诗 藏书纪事诗笺正》出版小记

“蛾术丛书”第五种 《藏书纪事诗藏书纪事诗笺正》，凡上、中、下三册，主体可分为两部分：上、中二册为清末藏书家叶昌炽所撰《藏书纪事诗》（叶氏自刻七卷本）之影印本，牌记署：“蛾术书房据芷兰斋藏葛昌楣题记清宣统二年叶氏刻本影印，原书框高一七七毫米、宽一二九毫米”；下册为已故复旦大学教授王欣夫先生为叶氏七卷本《藏书纪事诗》所作之笺正排印本，竖排繁体，全式标点，末附索引。合《藏书纪事诗》与《藏书纪事诗笺正》二者为一体，影印与排印相结合，既保存了叶氏自刻本原貌，又对王氏笺正内容作了精心整理，两相参证，玉成完璧。兹谨敷衍数言，略述前贤旧著新刊之例。

一、叶昌炽与《藏书纪事诗》

叶昌炽（1849—1917），字鞠裳，号颂鲁，晚号缘督，江苏长洲人。光绪十六年（1890）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至侍讲，二十八年（1902）督甘肃学政，三十二年（1906）清廷诏令裁撤各省学政，叶昌炽以裁缺归籍，著书终老，有《藏书纪事诗》《语石》《寒山寺志》《邠州石室录》《辛臼簃诗讔》《奇觚庼文集》《缘督庐日记》等著述行世。

《藏书纪事诗》为中国首部以纪事诗形式记述历代藏书家、藏书典故之作，所涉时代上起五代之末，下迄清朝末期，辑选有关藏家书家七百余人，所引资料大量采录于古代正史、笔记、方志、官私目录及各类典籍文献，可谓条贯古今、征引丰赡。全书以叶氏自作之四百余首绝句相统缀，每首七言，诗下附注，涉及人数众多，涵盖历代藏书、刻书、版本、目录等多种史料，被誉为“藏家之诗史，书林之掌故”。复因其对于目录、版本、校勘及古代书家和藏书文化学术源流的具载，因而也是一部极有用的藏书家辞典。

《藏书纪事诗》有六卷本与七卷本之别。六卷本为最初刊本，即光绪丁酉（二十三年，1897）时任湖南学政江标于长沙学使署所刻之《灵鹣阁丛书》本，习称“灵鹣阁本”，或“六卷本”，半叶11行，行23字，小字双行，左右双边，黑口，单鱼尾，牌记题“丁酉十一月刊成于长沙学使署”。但六卷本《藏书纪事诗》引书繁芿，举例舛驳，原稿多割裂颠倒，本属未定之本，再加上写手刻工又不精，“亥豕之讹，亦多沿而未削”，故而并非精本，叶昌炽本人也不甚满意。而七卷本则是叶昌炽在六卷本的基础上进行了精细修订之后的重刊本。

光绪三十二年（1906）清廷诏令“各省学政一律裁撤”，叶昌炽乃自甘肃学政一职裁缺归籍，即从此时起，息政归隐的叶昌炽开始专心修订六卷本《藏书纪事诗》，其间所做工作包括增删书家、润改诗句、补辑诗传、厘定次序等。经手自厘定后，七卷本《藏书纪事诗》于宣统二年（1910）在苏州叶昌炽居所刻竣，亦称“家刻本”，半叶11行，行23字，小字双行，左右双边，黑口，单鱼尾。重刊的七卷本《藏书纪事诗》，汇集七言绝句416首，辑录历代藏书家（含释道、书贾、刻工之属）737人，相较于六卷本的406首绝句、696位传主，不仅仅是增补了传主人数，更为重要的是，叶氏在其诗句创作、传主事迹、藏书流转、史料辑补、随文附注等许多具体内容上是都做了搜遗补漏、润饰提高的工作，从而使全书在辑录藏家、厘定次序、汇集史料等方面均堪称后出转精。

二、王欣夫与《藏书纪事诗笺正》

《藏书纪事诗》初版自刊刻以后，虽经叶氏几番增删厘订，重新造板，勒成七卷，但仍不免有诸多缺漏甚至错讹。因而，不乏后来学者藏家为之笺正补遗，较著名的有黄国瑾、王国维、王欣夫等人。其中，尤以王欣夫先生对七卷本《藏书纪事诗》所做之笺正最为翔实严谨，也最得学林称引。

王欣夫（1901—1966），名大隆，字欣夫，后以字行。号补安、补庵，室名学礼斋、抱蜀庐、蛾术轩，祖籍浙江秀水。同治初年，先祖始迁居江苏吴县，后又几度移家，祖父时别卜新宅于西花桥巷，先生即诞生于此。王欣夫幼承家学，雅好藏书，乃父王祖询（1869—1907）字次欧，号蟫庐，有“二十八宿砚斋”，收藏金石、古籍颇富。仲兄王大森（1892—1949）字荫嘉，号殷泉、苍虬，笃好聚泉、精于鉴藏。欣夫先生在父兄的影响下，亦有志于文献搜藏、学术考辨，因而对于乡贤叶昌炽及其《藏书纪事诗》青眼有加，时常翻阅，不离案头。亦因此对于《藏书纪事诗》错讹缺漏处多所留意，并于循览之余，批检历代有关史书方志、藏书志、文集、笔记等文献史料，又参以个人识见及所闻，于天头地脚、栏外眉间随加补正，经年累积，前后所得不下六七百条，约合十五万字，几可独立成篇。值得注意的是，《藏书纪事诗笺正》手稿中，笺正条目之下欣夫先生多署名为“隆案”“欣夫案”，间或有署名为“殷泉案”“苍虬案”者，乃是先生仲兄荫嘉先生所补。

检阅王欣夫先生《藏书纪事诗笺正》内容，可知其辑补工作主要包括三方面：其一，甄别传主姓名、字号、籍贯等相关信息；其二，辑补藏书家藏书、刻书相关事迹；其三，钩稽有关藏书典籍流转迁藏的情况。但这三方面仅是约略而论，并不能见王欣夫《藏书纪事诗笺正》之全貌。实则，欣夫先生随书笺正之文，牵涉既广，又无一定体例，欲究其详，应当与叶氏《藏书纪事诗》对照查阅，两相比勘，可知先哲学问文章疑义相析之理，并识前贤潜德幽光前后相继之契。

三、《藏书纪事诗 藏书纪事诗笺正》刊印始末

“蛾术丛书”初欲预时下藏书史、藏书文化研究之热潮，搜讨历代书家典藏佚史，考辨私家书目版本流变，于是合叶昌炽《藏书纪事诗》与王欣夫《藏书纪事诗笺正》二者为一体，刊为《藏书纪事诗藏书纪事诗笺正》，作为系列丛书之第五种。兹简述其刊印缘由、经过诸事：

其一，就选书缘由而言，初衷在追讨古今藏书家遗闻佚史，叶昌炽《藏书纪事诗》恰为此中开创典范之作。《藏书纪事诗》自刊印流通之后，颇为学者藏家所称颂，引为著述之典范。叶德辉自叙《书林清话》撰写之初乃追及叶昌炽《藏书纪事诗》，称道：“《藏书纪事诗》七卷，于古今藏书家，上至天潢，下至方外、坊估、淮妓，搜其遗闻佚事，详注诗中，发潜德之幽光，为先贤所未有。即使诸藏书家目录有时散逸，而姓名不至灭如，甚盛德事也。”论其搜遗讨佚、发扬潜幽，为古立言、以言立德，可追传统士人不朽之义。实则，叶德辉所着力称善的正是《藏书纪事诗》在古代藏书文化史上网罗前闻、捃摭遗事、显幽释隐等诸方面的阐彰之功，而这也正是“蛾术丛书”影印此书的初衷所在。

其二，就版本择取而言，本书选定了两种底本：一是影印部分，底本为芷兰斋藏葛昌楣题记七卷本《藏书纪事诗》；二是排印部分，根据复旦大学图书馆藏王欣夫先生为自藏七卷本《藏书纪事诗》所作之笺正手稿进行点校整理。“蛾术丛书”此次翻印《藏书纪事诗》，既得韦力先生芷兰斋藏葛昌楣题记七卷本《藏书纪事诗》底本作为影印之用，又得复旦大学图书馆眭骏先生、乐怡女史帮助，获睹该馆所藏王欣夫先生《藏书纪事诗笺正》手稿，并制作影本，作为《藏书纪事诗笺正》排印书稿的文字校勘之用。

其三，编制全书索引，方便读者使用。《〈藏书纪事诗 藏书纪事诗笺正〉索引》的编制以民国二十六年（1937）哈佛燕京学社蔡金重编《藏书纪事诗引得》为依据，间或参阅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藏书纪事诗附补正〉索引》条目。本《索引》有“主目”与“见目”二种，“主目”多以叶昌炽原著中每首纪事诗条下所列藏书家人名为主，间有以代名、室名为主目者，如“遗经堂主人”“穴研斋”等；“见目”以字、号、别称、藏书处、藏书目、藏书印为主。《索引》依据笔画检字法进行排列，“主目”注其出处，“见目”则见其所属主目，不再另注出处。如此，则主、见两目已几乎囊括叶著及王欣夫笺正两书所引藏家、斋室、书目、印记等大部信息，且能直达所引条目信息出处，在两书相关条目检索方面已备极详细，更便读者使用固非自矜之语。

叶昌炽《藏书纪事诗》作为梳理总结中国古代藏书史的开创性著作，将五代之末至清季历九百余载之有数藏书家737人及其家族亲故有关典籍收聚、保存、校勘、刊刻等故实汇为一编，真实反映了私人藏书家在中国古代文化传承中的重要作用。《藏书纪事诗》刊印行世后，又得王欣夫先生为之笺正，得拾遗规过、祛疑指瑕，益见其美。欣夫先生可谓缘督庐主人之隔代知音矣。时下，叶昌炽《藏书纪事诗》虽已有多种版本刊印流通于世，但几乎尽为难得之货，“蛾术丛书”此次刊印《藏书纪事诗藏书纪事诗笺正》，承续丛书制作风格，设计精雅，编校优良，即行面世，当可释部分读者云霓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