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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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当一位作家的写作由外在的对象转为镜像的个人时,必然会经历痛苦的内心抉择。这种挣扎与痛苦不仅在于陷入虚构与非虚构的两难困境,更因为写作方式的巨大转向——由创造变为复现,由建构变为解构,由审视变为自省。
在曼努埃尔·比拉斯的这部《奥德萨》中,虽然并不缺乏温馨甜蜜的美好时光,我依然阅读到了文字背后的纠结与创痛。当书写系统由“局外人”到“局内人”,身份转变所带来的必然是许多不可回避的艰难时刻,以及那些穿透时光、再次回首凝视的道道深渊。
在这本自传中,曼努埃尔·比拉斯以纪传体的方式回忆自己的亲人,追述那些遥远的事件,并勾连出整个家庭貌离神合、比海更深的情感维系。
阿拉贡自治区韦斯卡省巴尔巴斯特罗市,是作者反复提及的家乡,也是作者念念不忘的想象。在作者的家族谱系中,上有祖父母/外祖父母、父亲巴赫(胡安·塞巴斯蒂安)、母亲瓦格纳,还有瑞美阿姨、拉赫曼叔叔、蒙特威尔第舅舅;下有大儿子勃拉姆斯与小儿子维瓦尔第。居于中间的作者是血缘的纽带,是其所有亲友的连接点,进而交集出许多的故事,当然也包括许多的“事故”。
想要真正透视《奥德萨》,不仅仅只是视力所及的阅读,还需要感同身受的聆听。只有这样,才能理解作者写下的这些文字,更像是情绪多端的絮絮低语,追忆过往的事情与时光,诉说自己的懊悔与伤痛。
博尔赫斯说:“我是由时间建构的实体。时光如河水,将我卷入其中。而我即是这条河。”流动的时间给作者带来了切肤之伤,并在这种伤感中“真诚且赤裸地谈论丧亲之痛,无法言表的苦,爱人和被爱的需要。”(西班牙诗人、散文家费尔南多·阿兰布鲁语)
而“奥德萨”是指什么呢?在作者看来,“奥德萨位处群山环抱之中,这个城镇名字充满了黄色,代表黄色的记忆。”奥德萨是贯穿全书的线索,也是意有所指的符号,或者说,也是裹挟记忆的颜色。
作者反复提及的“死亡”,未尝不是作者心迹的自然流露。亲人逐渐凋零,陆续逝去,进而作者生发出“死亡应是万事万物的广袤和基础”这一悲观绝望的结论。正如书中说奥德萨代表“黄色的记忆”,又说“痛苦是黄色的”,作者以移觉的方式暴露了自身的情绪。
作为一部自传体小说,《奥德萨》并未锚定明确的时间序列和出场人物,而是反中心叙事,以发散的文本串联出充满私人性质的巴尔巴斯特罗往事。这段往事如果有色彩的话,那一定是黄色;如果有感情的话,那一定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