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毕生使命”丨读《回归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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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剧《逃跑可耻却有用》中已经在反思全职妈妈的社会价值,可奇怪的是在欧美乃至中国都在鼓吹全职妈妈们走出家庭,投入到社会工作中做一个不依靠男人的“独立女性”。婚后的我也开始反思,明明夫妻是一家人,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应该是有利于家庭的,可为何我们一定要把夫妻拆开来摆在对立面:丈夫赚的钱是丈夫应得的,妻子和孩子则永远处于弱势,觊觎丈夫的财产就是不应该,谁让你不是“独立女性”?
薛兆丰教授在《奇葩说》的一期辩题“结婚房产证上要不要加女方名字”中说,先付出(生育)的人容易被后付出的人敲竹杠,问男方要一些抵押并没有错。确实,人是会变的,我们都害怕被对方敲竹杠,所以这件事仍旧会有争议。
但抛开家庭内部,社会的外部因素也让全职主妇难上加难。我们的社会并不适合育儿,我们的企业成天都在在制造“996”孤儿。而如丹麦、荷兰这样的国家,应对少子化则是给予了父母最大的便利与关怀:儿童从小到大的费用为政府承担(当然这也是父母高额的赋税换来的);不加班的企业文化让父母有时间陪伴子女;为了参与子女的各项活动在职场上请假不仅不会遭遇白眼,同事间还会互相分享育儿的快乐;男女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主内主外差异,父亲也会花更多时间在育儿上,等等。
所以生育这件事一定要冷静,社会鼓吹的思想和提供的条件明明成反比,这是相当考验两个家庭的决定。至少不能脑门一拍,生了再说。
而作者采访的这些女性都受过高等教育,有些不仅有硕士学历,还拥有双学位。在成为全职主妇前,她们都拥有不错的工作:校长、律师、导演、高级会计师等等。“工作给你规划,给你权利,给你生活所需要的,给你从事这个行业的荣耀。就这点来说,它满足了我的需求,却满足不了我孩子或丈夫的需求。母亲应该要无私,对吧?”这本书的意义就是展现给当代普通女性,如果我们无法维系生育、母职和职场工作的平衡,并不是我们的原因,大家都有自己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一面。
另外还需记住,女性不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个人选择和女性解放。
看过《饱食穷民》就知道爸爸们也有诸多无奈,全职妈妈哪怕已经忍受了一天的“无薪工作”、在凌晨还要攻读硕士学位,也不忍心让自己工作14、甚至16小时的丈夫回来继续干活儿。而丈夫则理所当然地抱怨妻子哄娃的声音太大,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太吵,夜晚划电脑或翻书的声音太刺耳。甚至还得在丈夫居家工作的时候把三个孩子带到户外去,避免影响到丈夫。还要承受孩子天真无邪的询问“为什么妈妈没有工作?”以及呼喊“钱是爸爸挣的!”口号,真是刺痛每位为孩子付出一切的主妇的心。还得“像孩子一样幼稚而紧张地找丈夫要钱”,给自己添置哪怕一点点东西都要深思熟虑,还要忍受丈夫冷嘲热讽:“今天放假过得怎么样,开心吗?”“哦,整理这一大堆东西忙坏了吧,有没有累着?”妈妈们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我为你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而且我有权支配你一半的钱吗?”他虽是她的丈夫,但也是更大的父权秩序的一部分。
而更令人难过的是,女性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也认为没有拿到薪水的工作就是毫无价值的,就像上野教授在《厌女》中说的,女性自己也会“厌女”,如《82年生的金智英》中职业女性毫不犹豫地讽刺全职妈妈为“妈虫”,在说出这样伤人的话的同时,我想她也是在认同全职主妇没有价值,更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成为这样的女性,却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将来会有怎样的处境。
其实在美剧中我们也能看出夫妻二人是没办法完全独自带娃的,哪怕妻子已经是全职主妇,还是需要依靠家人的力量,如最经典的《摩登家庭》中的三个亲属关系家庭,处于“照料者”角色的克莱尔和小卡是在孩子长大后才回归工作岗位的,克莱尔继承了父亲的公司,小卡从事的则不是全职工作(不知编剧是否想说明重返职场最男女来说都不容易),只有歌瑞莉亚一直是全职主妇。他们常常会互相帮助,孩子们也会玩在一起。
而这些被采访妈妈们,不仅仅是需要保姆或者丈夫来搭把手,她们在职场上多次遭遇制度性不公和压榨性要求,也让她们不得不退居家庭。企业在得知她们怀孕的那刻起就另眼相待,不止一位妈妈申请过劳动仲裁来解决问题。她们一边要扛住职场上的竞争压力,一边还要顶住当贤妻良母的压力,她们没法抛下丈夫和孩子,自顾自地在职场上风生水起。“家庭主妇”的身份和处境,让她们没法面对大学毕业后有能力有想法又有冲劲的自己,只好把女权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可女儿看到自己的父母之间的不平衡、不平等,又如何能走上她自己的女权之路呢?
露西·斯通曾在1855年说过:“加深每个女人心中的不满,直至她不再向它屈服,将是我毕生的使命。”希望我们都能清醒地选择自己的道路,努力争取自己的权益,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