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影迷的身份和态度
在我的印象中,电影随笔类书籍的畅销,包括“电影随笔”这种体裁的出现,始作俑者大约就是洁尘的《华丽转身》。时隔八年之后,作者带着她近两年撰写的文字,合并为前后两辑的新版再度“转身”,呈现给我们一个依然华丽而优雅的背影。这期间,坊间同类题材图书的消费市场虽然方兴未艾,但无论从销量还是质量上来看,似乎鲜有出其右者。
我对电影类书籍的关注一直热度不减,不过,读了不少同类书籍之后,却发现最初的热情正在慢慢消退,越来越多面目相似的文章有时甚至令自己心生抵触。那些轻轻浅浅的抒情、黯夜神伤的悒郁以及喋喋不休的八卦轶事,一味滥情的倾向与局限不由令自己望而却步。最不耐的就是其中对影片情节的复述,大量“不负责任”的“剧透”,大大影响了自己的观影兴趣。于是,翻检自己的读书笔记,最多只是抄录些电影片名和相关资料,作为日后按图索骥购碟的线索而已,其他则无话可说。
好像是罗兰•巴特说过的话吧,说电影是“微弱的梦想”,是“情感的节庆”。和所有影迷一样,明知银幕上的生生死死、爱欲情仇,离复杂多变的现实生活其实仍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但还是愿意停泊在光怪陆离的声色光影中,寻觅片刻的沉醉与忘情。而阅读他人的观影心得,实际上就是分享彼此的这份喜悦或忧伤。
而洁尘的电影随笔,之所以能够不时引起我的共鸣,就在于没有太多拒人千里的理论术语,不至于一味沉溺于个人情绪的过分抒情,尽管个别篇目中的观点并不能完全苟同,包括她热衷的日剧、韩片也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但好就好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一种亲切,“实际上既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笔调”。
确实,正如新版的序言中,她的朋友何小竹所说:“洁尘是以影迷的身份何角度言说电影的。没有那种‘专业人士’的姿态和腔调,这让她的读者感到亲切。”“她的这些电影随笔,便有了独立于电影而存在的文本价值。……无论读者看过或是没有看过那些电影,都能从这样的‘文本’中获得想象的依据,其阅读指向,是开始,而不是结束。”以影迷的身份和态度解读和言说电影,正是洁尘的系列写作受到众人青睐的关键,而她的既华丽又蕴藉的文笔,尤其是调遣文字的匠心与活力,则是更加为人称道的锦上添花。
譬如她说——“生命的趣味和无奈之一种就在于明知时光的不可追却又忍不住频频回望。”在我看来,仿佛就是曾经的自己一度与电影梦的失之交臂,终于还是放不下,所以甘心在一个个观影的黯夜里独自沉浮。
再如她评价香港女导演许鞍华,“不是那种才气纵横很刺激很有冲击力的导演,她没有山峰效应,但她的作品连绵在一起,却构成了一片高地。”简洁,也公允。尤其文中谈到斯琴高娃在《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饰演姨妈的局限,觉得叶如棠这一角色应该是为潘虹“量身定做”的想法,在在深得我心。我曾专门买了影碟准备带给母亲,可又实在担心阔别上海五十年,终把他乡作故乡的母亲因此而触景伤情,只好作罢。
再版的《华丽转身》,除了旧版的全部文字,同时收录了洁尘这几年的新作,虽然大都看过,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本收藏。曾经的惊艳与叹服,随着时光的流转,阅历的增长,以及自己不断累积的影碟数量,慢慢变成了有距离的欣赏。我知道,与其说收藏的是洁尘横跨八年之久的再度《华丽转身》,倒莫如说收藏的是自己与影像和文字越走越近、越贴越紧的心路历程。
除了电影随笔,洁尘还写专栏,写小说,操纵文字是她的擅长。至今我几乎读过了她出版的全部文集,她在“天涯”上的博客也是经常造访的一处文字花园。她是我暗地欣赏的那一类写字的女子之一,勤奋,坦诚,亲切而不做作。她的安之若素的生活态度,与成都这座城市很有些相得益彰。地震之后,正是从她的博客中,看见了震惊、恐慌之后的最早的平静。还记得每次在春熙路上闲逛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搜寻“大小眼镜”(洁尘书中提到的碟贩)的身影,假想着或许哪天凑巧就遇见了正在淘碟的她。有点可笑,但确是实情。
作为同样喜欢在电影的幻境中沉潜的影迷,遥望她的背影,我想,借助写作和阅读的无声交流,我们都向彼此含笑致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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