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完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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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说,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 我看这三本书的顺序是反过来的,不影响什么。我已经忘了《不存在的骑士》是什么时候看完的,篇幅不长,好像同样也是昏昏沉沉地,迷迷糊糊地便看完了。没有写笔记。所以大概和看完《分成两半的子爵》的心情一样,是迷茫的。他所有的书都那么又真实又荒诞。在最初看《分成两半的子爵》时,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半边身子活着,内脏怎么办呢?裸露的伤口结痂是不是很可怕?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但住在书上的男爵,不是同样荒诞么,荒诞在卡尔维诺这里又那么自然而真实了。如此说来,反而觉得《不存在的骑士》带着一种梦幻感了。 在战争中被炸伤,带着半边身子活下来的子爵成了是一个恶人。奶妈说他只有恶的一半回来了。他残忍暴戾,卡尔维诺描述的残忍也很特别,“僵直的尸体和死猫悬挂了三天,起初谁也不忍心去看。但是人们很快发现那是颇为壮观的景象,我们对这桩惨案的认识也起了变化,产生出不同的感受,对于卸下尸体和拆毁大绞刑机的决定感到很是遗憾。”读这一段的时候我心底的感觉,像听到尖指甲划过黑板那样,尖锐的,“吱---” 书中有很长的篇幅描述了他的罪恶,很详细。爱情反而来得莫名其妙,但这不奇怪,所有的爱情都是莫名其妙的。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我反而又觉得他这半边身子,残暴的半边躯体,显得可怜起来。总之,这个被爱的姑娘一定是勇敢聪明的,当然不会轻易屈服,她躲到森林里去。 善良的一半回来了。这个情节好像俗套的小说一样。也许,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当他们被劈成两半的时候,善恶各一半,恶的那一半似乎没有一丝善念,善的那一半,也没有半分恶念。总之,这半位善良又善良得过头。但人们拥戴他,希望他取代恶的半位子爵——他的善良把起义的人们害死了。“泰拉尔巴的日子就这么过,我们的感情变得灰暗麻木,因为我们处在同样不近人情的邪恶与道德之间而感到茫然失措。”他极致的善,到最后竟然和恶没有区别。 最为感动的是子爵的奶妈。她以母亲的身份爱着孩子,恶的一半企图烧死她,把她赶进麻风村,并不影响她的爱。善的一半,在她眼里并不是另一半。我想,即使善恶各成了半身人,在母亲眼里,他们也永远是一个人。 善恶两位半身人决斗的时候我大为震撼。“每次利剑直刺,剑头似乎直插对方飘动的斗,大家都以为刺中了,实际上剑却从一无所有的那半边,也就是应该是出击者自己的那半边抽了回来。”如此说来,他们杀死的,不就恰恰是自己么。 他们最终各刺一剑,一同倒下,大夫又把他们缝合起来,梅达尔多就这样复归为一个完整的人,既不坏也不好,善与恶俱备,也就是从表面上看来他与被劈成两半之前并无区别。一个看似完美的结局。“但是很明显,仅仅一个完整的子爵不足以使全世界变得完整。”但什么是完整呢? 再摘录两句,特别好但是我还需要再仔细去琢磨的片段。 “如果能够将一切东西都一劈为二的话,那么人人都可以摆脱他那愚蠢的完整概念的束缚了。我原来是完整的人。那时什么东西在我看来都是自然而混乱的,像空气一样简单。我以为什么都已看清,其实只看到皮毛而已。假如你将变成你自己的一半的话,孩子,我祝愿你如此,你便会了解用整个头脑的普通智力所不能了解的东西。你虽然失去了你自己和世界的一半,但是留下的这一半将是千倍的深刻和珍贵。你也将会愿意一切东西都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变成半个,因为美好、智慧、正义只存在于被破坏之后。” “这就是做半个人的好处:理解世界上每个人由于自我不完整而感到的痛苦,理解每一事物由于自身不完全而形成的缺陷。我过去是完整的,那时我还不明白这些道理,我走在遍地的痛苦和伤痕之中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个完整的人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帕梅拉,不仅我一个人是被撕裂的和残缺不全的,你也是,大家都是。我现在怀有我从前完整时所不曾体验过的仁爱之心:对世界上的一切残缺不全和不足都抱以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