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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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半个成都人,我一点不喜欢赵雷的《成都》,他的歌一点也不像成都。
成都悠闲归悠闲,但绝不是深情或文艺的城市,某种程度来说,成都是反深情反文艺的。川话连句我爱你都没法说,也没有诸如我稀罕你、我钟意你、我欢喜你这样的折中方案。
世界上大概有两种悠闲,一种是上海广州式的悠闲,是洋派的,戴着小帽,人手握杯咖啡;另一种是京津武汉成都式的悠闲,本地人不喜欢高级餐厅,只爱胡同小巷,市井烟火,大家撩起裤腿,竹椅长凳,一帮人钻在一起,一边撸串,一边开着粗野的玩笑,还挖鼻孔。赵雷,一个北京人,拿着机票飞了1800公里,以为能换换风景,实际上去了另一个北京。而且在民国,成都不仅有皇城,还有大量的满人,我甚至认为虎妞不是北京人而是四川人。
成都是什么样呢?除了这本书,还有一个李伯清,如果看年轻人的话,还有谢帝专门diss赵雷的《这才是成都》。可成都也早已变味了,即便成都人从小有点鄙视普通话,但也被普通话改变了,乡里长大的小朋友进了成都说,怎么大家都讲普通话,我就愣了,想了好久我才想明白,原来她认为成都话成为变调的普通话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也基于此,也有人diss谢帝,你成都话都不标准,凭什么说《这才是成都》。
这本写于1935年关于成都的书我现在读起来也很亲切。除了许多场景我从小亲眼所见以外,就连这个故事,我都在小区门口听过一模一样的。它应该是两个故事拼起来的人物关系:第一个故事大概就是说,一位乡里的女孩瞧不起乡里一心想嫁到省城,找了个老实人嫁了,但生活一潭死水,就出轨,出得大摇大摆,人人都知道这顶绿帽子。第一个故事很符合成都的调性,成都人与上海人有相似之处,出了老城区全都是乡下人,都梦着来城里,虽然也是实情,但他们尤为喜欢这类故事。
第二个故事我也在小区门口听过,某人犯了事,等着宣判,他老婆便去找法官说情。他老婆长得漂亮,于是法官说,你嫁我,一切都好谈。不久,他老婆便嫁给了法官,那人也被从轻发落了。
两个故事并不会有太多地域性,出自河北的金瓶梅估计也是这些坊间闲话堆起来的,地域性在一些很细碎的旁枝末节里。
比如说民国时期,成都对同性就很开放了,看来这是传统,如今的成都类比魔都取了另一个雅称,叫“基都”,我从小到大,除了一位山东同学以外,确实没遇过歧视同性恋的人,当然,聊是会聊的,大多只是觉得有趣。一般来说,女同还是要比男同更多,上学时候看到新来的女生眉目俊秀,某女同学就跟我们打了招呼,你们都别抢,她是我的。
这是旁支中的旁支。
本书中体现最多的,是那些我无法描述但的确常常亲眼所见的戏谑与调笑,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山。这大概是社牛与社恐的区别,你会发现,绝大多数作家都是社牛,有了充分的实战打磨,他们才能把生活中其他人的状态模仿得活灵活现。这里边还有个原因,我虽然是四川人,但从小说普通话,因为我爸在我出生时候说,全国早晚都要普及普通话的,四川人普通话说的太差,不如从小就说普通话。当年我在幼儿园里是异类,如今零零后的小孩们却普遍都讲普通话了。
时代已变。
以后,四川的新一代可能会出现更多赵雷、郭敬明式的创作者,虽然郭敬明是自贡人,但自贡难道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自贡吗?完全不是。
这不是四川或者成都的特征,而是全国性的特征,当代的文青并不太愿意面对血淋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