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捉尾巴的人

以前也读过贾平凹的书,都没读下来。所以算下来,《我是农民》其实是我读贾平凹的第一本书。
别被这个貌似兴味索然的名字蒙蔽,打开它,你会发现这本书文笔老辣,用词精巧,叙述仅点到为止,但韵味悠长。对人性的剖析,是轻描淡写下的直白犀利,绝对是本轻松又不失厚重,诙谐又不减深刻的佳作!
整本书记录了贾平凹知青时代的回忆,真实又妙趣横生。
关于自己,他写“我们毕业了,就永远去当农民了!告别了老师,我们觉得他有点迂腐,一转过墙头就笑起来。说实话,我们很快乐,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一趟一趟步行15里去学校去了,再也用不着整日背诵枯燥的俄语单词和数学公式了!”
关于知青,他写“在大多数人的概念中,知青指那些原本住在城里,有着还算富裕的日子,突然敲锣打鼓地来到乡下当农民的那些孩子我的家乡却本来在乡下,不是来当农民,而是本来就是农民……他们在时代中落难,却来到乡下吃了我们的粮食、蔬菜和鸡,夺走了我们的爱情,使原本荒凉的日子更荒凉了。姑娘们选择他们,是认作他们毕竟是城市人,有一天会回城市。狼狗天生的比土狗漂亮雄健而有价值,我们作为男子的竟也这么认为。”
关于社员,他写“在那贫困的环境里,我学会自私,因为一分钱,一根柴火,一把粮食,对于生命是那么重要,你少了一份就再没有了那一份,你不争取那一份就不会是你的那一份,就那么一点东西,周围又是如狼似虎的人,他多吃一口,你就得少吃一口……而且我学会了嫉妒,左邻右舍谁日子过好了,心理就不平衡,旁人诋毁他们我也加入其中,却也常常笑话谁不会过日子。”
关于父亲,他写“父亲被揪出来了,他被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父亲的一些朋友,曾经来我家又吃又住,说过十分殷勤的话;如今见了我家大小,好像根本没有见到似的,脸一扭就走过去了。贫困,我们是能忍受的,最难以忍受的是世态的炎凉。那时候,我们多需要安慰……明知道他们说一句‘共产党是不会冤枉好人的,总会平反的’的话毫无用处,但就希望人家能这么说说使自己心里安妥。” ……
他笔下的回忆对我来讲,遥远又陌生。但那些故事,又那么熟悉。或许历史如长河奔流不息,人就如河岸上的沙土,被滚滚洪流裹挟着向前。
沙是不一样的沙,又是同样的沙,都源于同一河岸。有些性格因为时代变迁而渐渐消逝,却时不时,在一些非常时刻,初露端倪。
那是小狐狸的尾巴,被贾平凹的笔揪了出来。
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人”,就要藏好尾巴呀。如果可以的话,要一直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