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测度的生活忧伤

凯西自省的口吻、露丝脆弱又好胜的自尊心、汤米笨拙的失控和真诚，让我曾误以为这所谓的科幻背景是历史遗迹里的纪实文学。3个人和其他所有人的互动，友善、试探甚或为满足自尊的攻击压过了所谓捐献、克隆人的精神存在等一切更深奥的问题。甚至这个高度现代化的科学有效的冰冷设定单独想来是骇人听闻的，但在这本书里只是被所有人预先接受的现实，一切与之相关或无关的普通日常故事发生得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无法区别哪些是捐献带来的悲伤，哪些只是因为世界就是这样。

几乎从始至终，凯西作为一个稳定个体，观察和应对着露丝的自尊心、汤米的情绪失控和整个生活，仿佛从未具有由己内部产生的困扰，直到汤米揭露了她寻找原型的尝试和前往诺福克的唯一一次幼稚天真。在这个意味上，在凯西非同一般的思索和探寻下，关于她自身的个人体验是高度认知化的，像是最缺乏的和避而不谈的。但这仍然没有让凯西看起来是个无情的思想家：她不谈漫长的护理生涯中是否有那么一刻因错过汤米而难过，只讲在听到露丝的道歉后止不住哭泣，但这足够让我也开始掉眼泪。

对我来说，艾米丽老师和夫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甚至让我想象他们也需要刻意或无意地在自我和孩子们之间树立屏障，否则生活只会苦闷得过不下去。就像凯西得知延期是纯粹的幻想之后也只平静地开车回到来处，大家都需要关闭一些心灵使自己活下去。凯西会强调自己“没有失控”，而汤米总是把名为失控的剑悬在头上，愿意崇拜某人、伸出和解的手和歇斯底里。

这甚至不像村上春树的书，看完后惆怅不散就能从中选出一首歌，循环直至平复。这本书中的歌甚至都是虚构的，于是满心忧伤却抓不住什么。于是在想，也许是因为他最棒的地方正在于生活不可测度的方面，而不是或不仅是冰冷的设定、既定的命运。所以我无法清晰说出来我在难过什么，假如我能描述出来我在难过什么，我就是大大大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