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起来有割裂感,但致敬满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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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出道作品,才没多大地时候就凭着《狄康卡近乡夜话》少年成名,其实字里行间还是显得枝辞蔓语,最大的问题就是早年的果戈里过于偏爱各种挂钩子长句,显然有时候为了讽刺,有时候为了细节,有时候为了凑字数,有时候为了幽默感......但刻意地人工编排一段段的长句,这种文学扩容本身就会把整个阅读体验给打断打散掉,经常就是读了个开头,然后看了老半天,一小时后看到故事开始收线,进行核心内容铺设的时候,猛然发现,之前读得玩意儿似乎忘得七七八八了......这真挺尴尬的。比如下面这种:
一
如果 索罗庆采的陪审官,头戴羊羔皮帽圈的枪骑兵式的帽子,身穿黑羊皮里子的深蓝色长袄,手里挥着他通常用来催促马车夫的一把恶毒如魔鬼的鞭子,正在这时候坐着三匹马拉的雪橇 打这儿经过,那么,他一定会瞧见她的,因为世上没有一个妖精能够逃得过索罗庆采的陪审官的眼睛。他屈指能够数得出每一个农妇家里的猪生了几口小猪,她的箱子里藏着多少匹亚麻布,她的男人每逢星期天拿她的什么衣服和物件到酒店里去押酒喝。可是索罗庆采的陪审官没有坐车打这儿走过,并且他用不着管别人的闲事,他有他自己所辖管的乡区。
二
从前面瞧,这是个十足地道的德国人;一张狭长的瘦脸,不断地扭动着,碰到随便什么东西都要嗅上一嗅,像个猪脸似的,顶上拱起一个圆圆的鼻尖;腿细而长,如果雅列斯柯伏村的村长有两条这样的腿,那么,当他一开始跳哥萨克舞的时候,一定早已把它们扭折了。可是从背后看起来,他是一个真正的穿制服的省法院监察官,因为他的屁股上翘起一条又尖又长的尾巴,活像是眼下制服的后襟。只有从他下巴颏上的一绺山羊胡子,从他脑袋上耸出的小小的犄角,从他通体不比通烟囱的人白一些等征迹上面,才可以推想到他既不是德国人,也不是省法院监察官,而干脆是一个魔鬼,他只剩下最后的一天在这世上游荡,教善良的人们犯罪。
段落一核心句只就是 “如果陪审官路过,一定会瞧见”,但是各种譬喻,对照,想象,讽刺,夸张的补充内容愣是写了六行。“陪审官”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与他无关的事态连贯性场景的描述中,楞是横插进去还不如单独编排到后面或者前面去。
段落二核心是“尖脸、细腿、长尾、胡子、犄角的魔鬼”,又是如此,拉长成了7行。而段落一与段落二本身又都在一个更大的段落里,描写的是同一个「东西」,却写了整整一页半。交给契诃夫也就是两行句子的事。交给屠格涅夫也不至超过四行。而整部书中像此种读起来不利落的散落感又到处都是。你说这长文讽刺了检察官与陪审官吧,但又显得做作,似乎就是为了讽刺而讽刺。显得不那么“痛快”,反而是给人背后嘻皮笑脸碎碎念的小市民形象在那边提笔卖弄小聪明。
满涛先生是七月派翻译家的一员,文风读起来颇有诗意散文的趣味,这减轻了阅读时候的不适感,可50年代的用词和现在又有些微妙的差别,这在一定程度上又觉得读起来略显艰涩,暂时没读其他版本,不知道会不会感觉好点。
另外为致敬满涛先生,杰出的知识分子与文学翻译大家在经受长年累月的迫害后,不应当只在个人介绍中简简单单的“病逝”两字作为总结。历史不能这样,以这种可耻的方式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