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痛苦本身无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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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深受战争创伤的青年男女前往西班牙潘普洛纳参加奔牛节,来追寻精神刺激和心灵慰藉,这场垮掉一代的寻欢作乐之旅时常能带给我长久的启迪:枯燥无聊的日常乏味难耐,他们便沉溺于醉酒舞蹈,耽迷于性欲爱恋,陶醉于钓鱼斗牛;他们寄情于一切刺激之物,尝试获得精神痛楚的解药,然而这一切都并不是痛苦和虚无的出口,反而会导向另一种致命的绝望——他们为爱侣的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刺激的奔牛节高潮过后只有肮脏杂乱的虚无,账目和钱包随着大手笔的开销越来越糟,脆弱的友谊也逐渐随着旅行而分崩离析。
或许,海明威想通过潘普洛纳的寻欢之旅表达一个深沉而不幸的主题:这世间的痛苦无法可解,这群被摧毁的青年无药可救,带着原罪出生的现代人注定无法获得救赎,因为有关上帝的信仰早已在惨无人道的战争之中隐退了,这种原罪的象征之一就是杰克的阳痿,战争带给他的创伤使得他无法和勃莱特在一起以获得幸福,只能选择默默忍受,背负这一切。正如小说末尾杰克和勃莱特在出租车上的对话:
“唉,杰克,”勃莱特说,“我们要能在一起该多好。”
前面,有个穿着卡其制服的骑警在指挥交通。他举起警棍。车子突然慢下来,使勃莱特依偎在我身上。
“是啊,”我说。“这么想想不也很好吗?”
在潘普洛纳之旅过后,杰克对幸福的愿景发生了转变,他放弃了从痛苦中出逃的尝试,他明白那些心之所寄的出口无法使他获得救赎,因此选择将这种痛苦当作宿命来温柔地承受,这个结局的姿态让我想起《永别了,武器》中身负重伤躺在病床上的亨利(雷宁中尉对他的描述是“你是这样勇敢沉静,我忘记你在吃苦了”),《革命党人》里那个受过白匪不少折磨的腼腆青年(他不乐意谈所遭受到的苦难,他爱着秋天的山),海明威笔下如此温柔的殉道者形象(也时常被称之为硬汉)非常动人。
唉,这世上的欢愉和痛苦都是那么相似,同属于一种短暂易逝的激情,而唯有孤独与苦闷,正如日常升起的太阳那般,遍及大地,恒常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