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城”
一直很喜欢西西,也很喜欢她写的居处和故乡,所以标题借了这个名字。但在很多个时刻,都会忽觉我出生长大的城市好像已变得地覆天翻:独自来到远隔千里的地方求学,老师问过年不回家吗?我说,那也好像不是一个习惯被称作“故乡“的地方;少时的同学大多在异国他乡,随着城市的改变,她们关心新闻的时候也会说,我觉得我的城好像托不住我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作者挑选了新奥尔良、底特律、旧金山和纽约四个原住民结构和发展规划都有很大差异的城市,它们都在经历一种相似的变化。“缙绅化“描述的大概是这样一种境况:老居民搬走,在地文化消失,财富和白人涌入。相较于都市更新、郊区发展、兴建高速公路等创造资本的方式,缙绅化的发生较为隐蔽、分散,但对于城市里那些被迫外迁的非富人群,这个词语不是社区特质悄然无形的改变,而是要真切面对的群体驱逐和金权暴力。
新奥尔良缙绅化的契机是卡特琳娜飓风带来的灾难性破坏,不破不立,而这座城市在“重生“之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盖拉朋所在的社区历史上汇集了18和19世纪间的自由黑人,在近代则是爵士乐手的集中地和新奥尔良城市的文化核心,飓风过后他辗转回到他在Tremé的家,路上一对白人夫妇停车问他:你是来自新奥尔良的难民吗?
“我本来没有意识到我是难民,“,他回忆说,”可是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是。“
底特律人口少而面积广,有很多闲置的空间和建筑,缙绅化在这里不是一个群体取代另一个群体,而是富人集中的7.2平方英里与除此之外的134.8平方英里,和那些土地上失去抵押房产、缺少公共服务、生活凋敝的、挤不进7.2区的人。新开的热门餐厅里十有八九都是白人客人,这与底特律本身的种族结构完全相反。
旧金山经历过严重地震,但受损程度与卡特琳娜飓风对新奥尔良造成的影响无法相比,它不曾像底特律那样有过人口和财务上的长期流失,也没有遭遇纽约1970年代那样的经济崩盘。联邦政府的公共服务预算被削减,城市被迫财务自主,于是使劲浑身解数吸引富人维持运转,对资本的需求被置于人民的需求之前。城市地理学持续重组:富人遗弃郊区迁往市中心,穷人被推挤出来,如今要看到原版的旧金山,必须要到旧金山之外。
经济大萧条时期,去工业化对美国每个城市都产生影响,而纽约是个特例:它刻意让本身的工业衰退,用高价的房地产填满城市空间。缙绅化根植于以房地产为基础的经济体系,高昂的房租、税款或是房屋周边配套设施的高成本导致了当地居民的大规模迫迁,与此同时还有“心态的缙绅化“,社群里人际的责任义务都在淡化,每样事物甚至整个城市都是一个商品,原住民的文化和习惯不重要,钱才是决定话语权的唯一。作者分析缙绅化的时候结合了许多美国的历史政治背景和这几座城市的城市规划所带来的影响,指出这是工业化国家共同面临的问题,其次是有社会主义倾向的资本主义国家,而社会主义国家由于住宅政策保障更健全,受到的影响最少。
但在我的城市也已经可以看见,绝大多数年轻人没有父母的支持很难承担首付,即便如此,之后贷款的负担也并不轻松。居民区随处可见的家庭作坊式早点摊已经逐渐消失,便利店、麦当劳和星巴克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但有多少人能每天花三五十元吃桃园眷村的豆花油条呢?大家越搬越远,以往的郊区如今房价物价也水涨船高。城市在变得越发光鲜时髦,又有多少人再不能称它“我城“,他们在这里长大,却再也住不起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