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恐婚,巨蟹男

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在一个宽敞封闭的地窖最里面的一间里,饭由人送过来,放在离我这间最远的地窖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所有的房间去取饭,将是我唯一的散步。 这不是一个具体的理想,就像身处绝境的孤儿想要回家,这是一颗还在跳动的软弱的心最低沉的呼声。今天,我们可能会嘲笑这样的理想生活,因为我们的绝境变得越来越具体,我们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偶尔见识到有那么几个逍遥自在的仙,我们也常常充满鄙夷和不屑,人与人之间充满各种混沌的斗争,也没有哪一代年轻人比我们今天更媚俗权力,我们从没有理想,或者有,也是快速破灭,在当今开放的互联网时代,我们看似有了许多选择,这是时代的假象,多数人都没有选择,当我们打开短视频小红书看到各种丰富多彩的生活时,许多人以为他也可以,其实他不可以,他没有勇气离开一座城市,他也没勇气辞掉那份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的工作,这是绝境。其实,我们可以问问自己,那些困住我们的具体的东西,之前有吗?之前没有,为什么现在有了,为什么它会成为我们的绝境,成为我们日日夜夜焦灼的源头,一颗心正在生锈,太阳也会躲着他走。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有绝境,或者说,成长就在绝境之上,毕业的,失恋的,结婚的,带娃的……要像战士纵身穿越丛林一样闯过它。我也在问,我正想着试图摆脱它们。 没忍住,又说了几句废话,言归正传,这是奥地利作家弗兰兹·卡夫卡的理想生活,这是一个天生的作家,一百年前的一天早晨,当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之后,他也不知道,整个世界的文学都为之一震。 萨特村上米兰,无数文学巨匠都从卡夫卡身上获得灵感和养分,世界文学甚至都无法将他的风格分门别类,完全自成一派,它就是卡夫卡式的小说。 我至今都记得《审判》的情节,一个叫k的银行职员,无缘无故被法庭逮捕,法庭不正规,却拥有比正式法庭更高的权力,所有人都在它的监督之下。k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过失,也不知道谁在控告他,但是他就是有罪。于是他开始反抗,到处求人为自己辩护,陈述自己无罪,控告这个不正规的法庭腐朽愚蠢草芥人命。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在他31岁生日前的一个晚上,在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的情况下,被两个刽子手“像一条狗一样被处死了”。 看似荒诞不经,但事实上,又那么真实。布莱希特有句诗,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这是人们说起就沉默的一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绝想不到荒诞的真实远比小说要荒诞一万倍。 其实《城堡》也是如此,一个土地测量k要进城上任,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进不去,一个强大的不合理的矛盾,却让一个人反反复复的在做无用功,一切都毫无意义,就像西西弗斯推的那颗球。 人生毫无意义,生命也毫无意义。我们平日里所说的意义,都是人类的阴谋,一个物种不会说自己物种的坏话,抑或是为了稍微找到一点象征性意义,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和能减轻一点痛苦。喝酒会让人开心和减少痛苦,但那也是短暂的,每一次醒来,空虚无聊的大房间,也会跟着一起醒来。这几年我已经很少说什么意义了,很少对自己说也很少对别人说,放之任之,去他妈的,要什么自行车。这是我的观点,不求苟同。当然,我也相信,这个世界能容许至少两种以上的观点存在。 卡夫卡曾经说他死后要把他的手稿要付之一炬,他认为毫无意义,但是他的好朋友马克斯保留了下来,并且把他的学说推广到了全世界,这是我们的幸运。 后来我还发现卡夫卡是巨蟹座,这个星座真挚善良心思细腻,不屈不挠,同时也敏感多疑,情绪泛滥,没什么安全感,以致孤僻怨愤。这都是天生作家的料啊,事实上也是如此,许多大作家都是巨蟹,如奥威尔、海明威、梭罗、普鲁斯特、圣埃克絮佩里、图灵等等等等。现在特别羡慕巨蟹座的人。 其实纵观卡夫卡的一生,没什么特别的,平淡无奇,一个被看不起的犹太,体弱多病,上班打工,尽职尽责像个社畜,父亲强势,不被理解,对爱情也有渴望,但恐婚,似乎对女人对性没什么兴趣,三十九岁退休,四十一岁死亡,一生都奉献给了写作,热爱也是真热爱,他曾不止一次在日记里说,要坚持写作,每天都要写,并且对自己没有写作虚度光阴感到深深自责。 卡夫卡的一生极其痛苦,孤独痛苦的像个质数,但他能思考能观察能构建,除了他的信件和日记会记点真事,他的小说都离真事很远,所以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人,这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但是他把自己想说的,无论是对人生的观察对父权的反叛对权力的讽刺,都融入了德语单词里,迅速的搅动,如一条地下河流暗暗抚摸时代的柔软处。 他说:我头脑中有个广阔的世界,但是如何解放我并解放它,而又不致粉身碎骨呢?宁可粉身碎骨一千次,也强于将它留在或埋葬在我心中。我就是为这个而生存在世上的,我对此完全明白。 也愿你头脑中也有个广阔的世界,也希望你对此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