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神谕,破除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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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心策划了自己的死亡。我的死法可不像我的人生,由一件事引发另一件事,我试图控制,却徒劳无功。我的人生有扩散的倾向,变得塌垮扁平、曲折纠结,就像巴洛克式的镜框装饰线条,总循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进。我要的死亡恰恰相反,要利落、简单、低调,甚至略带严肃,像一座贵格派教堂,或者像我十五岁的时候,时尚杂志盛赞的基本款黑色连衣裙与一条珍珠项链的造型组合。这一次没有喇叭,没有麦克风,没有亮片,没有未了之事。关键在于消失得不留痕迹,只在身后留下尸体的影子,一个会让人信以为真的影子。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开篇不凡,一开场就抛出悬念,牢牢抓住读者的心。读完这段,我不禁对“我”的身份产生好奇情绪,对“我”的行为满怀探究心理,对“我”的过往抱有窥探之想,希望这一切都能在后续阅读中得到解答。
我书中的女主角只是替身演员。她们的五官向来不清不楚,面目模糊。读者可以将她们塑造成自己的模样,并加以美化。在成千上万的人家里,女性不为人知的自我在夜晚离开主人俗世的躯体,展开冒险。这些冒险太精巧,也太诱人,绝不能向任何人坦承,尤其不能告诉躺在身边的丈夫。中了魔法的丈夫总是在打鼾,无法品味比《花花公子》的兔女郎更复杂的事物。
原来“我”是一名作家,一名为成千上万普通女性编造美好幻境的作家,一名耻于谈及自己作品的作家。“我”的自卑情绪不单单作用于“我”的容貌焦虑上,同样打击了“我”的人际交往能力,“我走在人行道上,在永远不需要认识的行人中,我无名无姓,无人注视”,更影响“我”在事业上的信心和雄心。哪怕《神谕女士》大获成功,“我”依旧难以有实感,依旧怀疑别人看待我的态度,依旧畏手畏脚不敢承认。
肥胖是一种绝缘体,一个茧;肥胖也是一种伪装。我可以再次成为单纯的旁观者,没有人会指望我如何。没有脂肪的神奇隐形斗篷,我感到赤裸、被删减,仿佛缺少必要的遮掩。
这段让我想到有部香港电影《瘦身男女》,里面郑秀文饰演的女主就是因为诸事不顺,不断逃避现状选择了自暴自弃,好像脂肪越积越厚,安全感就越足。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张声势,当电影女主要和功成名就依旧帅气温柔的前男友见面时,她幡然醒悟,自己像个胆小鬼龟缩太久了,汹涌的自卑情绪淹没了她。而这里的“我”也每每为见到阿瑟而自惭形秽,我想,情感大抵是相通的吧。肥胖看似能让我们伪装成没心没肺,无法被伤害的样子,但这毕竟是伪装,就像是小美人鱼的泡沫,见到阳光的一刹那间便被戳破,原型只得难堪地被曝晒。
至于母亲……为何我非得梦见母亲,做与她有关的噩梦,梦游去见她?母亲是个旋涡,一台黑暗的吸尘器,我永远无法令她快乐。我也无法取悦任何人。或许我应该停止试图取悦别人。
不够和睦的母女关系主要是因为“我”从小被母亲强行要求,要做到各种符合普世意义“美女”会做的事,而“我”明明渴盼得到母亲认可,也付出了精力努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长此以往,母亲的失望和愤怒不断叠加,加深了裂痕。自我否定的阴云自此一直笼罩着“我”。
其实当下社会里,容貌焦虑可以说每位女性或多或少都有被影响,那么如何克服呢?我想,解决之道就正如袁霞曾在自己的另一本著作《女性、生态、族裔:全球化时代的加拿大文学》中所言,“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在男尊女卑的文化建构中,女人必须爱自己,同时爱其他女性,由此树立自信,才能走出男权社会制造的阴影,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完整的人”。

而这本书的封面似乎也在暗示我们,其实女孩们啊,不论高矮胖瘦,不论美丑黑白,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因为每个女孩在镜子里都是五光十色的,都是耀眼夺目的,所以,请尽情揽镜自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