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归位
读这本书好像在对自己钟意的社会理论碎片和研究方法追本溯源——布尔迪厄、福柯、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在日常生活里它们总是默默地守护着我们,在我们感到“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有人在PUA我”却难以准确地识别和言说之时成为我们的X光眼镜和发挥度更高的嘴替。
我们和这些理论碎片如此亲密,以至于它们的一角已经被内化为我们灵魂的一部分,它们的语言已经成为我们言语的一部分,它们看待世界的视角已经成为我们随时切换和采用的默认视角的一种。随着它们跟我们的融合,它们的棱角也往往开始显得模糊不清——不是刀钝了或剑折了,而是继承祖师爷的刀剑已久、已然已经烙上我们的印记,好像游历在外的江湖侠客,因为远离山门已久、关于祖师爷的祖师爷如何代代相传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晰。
我们跟它们并肩在这世界的混沌之中锦衣夜行久矣,跟各种想要PUA我们的力量过招,这种并肩战斗如此频繁,以至我们已经忘记我们的刀剑和铸造它们的祖师爷其实出身名门。
因而我们需要一本书,来重新认识我们的战斗号角、我们的金钟罩铁布衫。
读这本《社会理论的邀请》就好像跟一个布衣竹衫的翩翩公子在下九流的茶馆里不打不相识、结伴在混沌黑夜里打了好几场群架,有胜有败、彼此都挂了彩,终于来到一处大宅墙外,大宅左边上书赫尔辛基大学社会科学院,右边挂着埃克塞特大学社会学系,于是我们借着《社会理论的邀请》这盏晃晃悠悠朦朦胧胧的灯笼,终于看见这位携手已久的公子是谁——黑格尔的头发、马克思的半拉脸、常人社会学的半个头、布尔迪厄的身子、福柯的左手、索绪尔的右腿、后现代的右手、罗兰巴特的左腿、女性主义的尾巴……一个属于我的弗兰肯斯坦、要一起干翻制造了我们的邪恶大BOSS。
这本书并不“好读”,虽然已经是社会理论里迄今为止可能最好读的一本了。读这本书时,我的眼睛说“我会了”,我的脑子说“不你不会”,我的记忆说“马什么梅?”,于是我只好老老实实开始列思维导图。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但带着我的剑重访铸造它的大师们、在这个过程中纠正它偏斜之处、看到它的剑气的渊源、听到大师们不同的声音和打磨理论之剑的过程,本身已经是偌大的收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