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 - 豆瓣 version

– 因為朋友的介紹，注意到這書。後來找到電子版，剛好可以在差旅中好好一讀。

– 開始時以為這書是像談白銀、瓷器那種以貿易來講全球史的書籍，大不了便是多談幾個洲份，沒想到原來是一本對現代自由主義之建立與演變作出梳理的批判性讀物。

– 作者的論點也是簡單明瞭的，即自由主義與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及其擴張等是並存、相輔相承的。英、美的自由主義（包括對何為自由、對自由貿易的理解、對代議政制及誰可以參與其中的理解等）建基於17世紀至19世紀從重商主義、殖民地擴張到後來的推動「自由貿易」、只控制策略據點（如新加坡、香港）等，又同時為英美的政治制度、殖民管治策略等提供理念性的、哲學性的根據。

– 作者指出，取消奴隸制度的解放運動（先從英國開始、再到美國），與英美面對更強烈的國際貿易競爭有關。當時一方面有取消建基於非洲人民的奴隸制、奴隸貿易，同時英國殖民部也開始以自由貿易的名義推動從印度、中國等亞洲地方輸出「契約勞工」（苦力、coolie）；與此同時，英國的工業化也在進行、城市的工人階級也在形成中。

– 在這意義下，早前的黑奴、後來解放出來的美洲大陸上的自由勞工也好，亞洲輸出的苦力也好，印度大陸上被殖民統治也好，英、美新形成的勞工階級也好，其實是同一個時代、相關的受剝削階產，貢獻著帝國的擴張、管治術的演變，以及工業化、消費社會的形成。中國的茶葉，印度與美洲的棉花，美洲的甘蔗，與人力、鴉片、白銀等一樣，是這個大時代下的全球貿易貨品中的一環。

– 同時，作者透過以John Stuart Mill為主（也旁及邊沁），解讀了自由主義與功利主義思想的演變、發展及重點，並輔以相關的國會專責小組的文件、調查報告等。值得注意的是，Mill在東印度公司任職超過三十年，他的政治哲學有其社會背景與脈絡。在當時的自由主義者及功利主義的討論裡，國際貿易是正當的事（大家已熟能詳的利嘉圖、史密斯等的理念），而就’Liberty’來說在有些場景中Mill其實是在談國家（state）在推動自由貿易的liberty。而就議會民主來說，他們認為只有知性上、道德上符合標準的才有參與的權利，故他們也重視啟蒙教育。這也讓我想起了早前讀許舒的回憶錄，在90年代初他的書寫中也流露著類似的評價，對當時香港推動代議政制有不同的看法。

– 在這意義下，他們也因此可以一方面推動國內的議會民主，一方面認為殖民統治下的專制是good government；在Mill交予國會就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報告中，他會高度讚揚了東印度公司及其後的殖民統治。

– 而在作者看來，取消奴隸制、取消東印度公司的專利、並把東印度公司過渡成殖民管制的國家機器，都與英國從重商主義過渡到自由貿易、從拓展並控制大遍殖民地改為控制港口的策略有關。在這裡她特別書寫了鴉片戰爭後英國在香港開拓殖民地的思路，以及首幾任港督在的苛法所反映的思想。

– 對早期香港殖民管治來說，重要的是要透過有效（即高壓）的管治來保證地方不會出事，並因此推動自由貿易（尤其是鴉片、苦力）。當時的遊盪罪，煽動罪，對華人女性身體的操控（主要指性工作者），空間上的分隔等，都深刻的反影了以上的思想。雖然Mill沒有直接書寫香港，但作者認為他關於印度、東印度公司的書寫反映了當時自由主義者的想法，而香港殖民當局反是按同樣的思路進行管治。

– 末章作者談到海地、美洲黑人的反抗運動，但討論有點複雜，因為牽涉黑格爾的歷史哲學、馬克思的思想以至運動領袖們如何調適相關思想，並因此打開其他想像、可能。這一章我讀得不是很懂。我意識到作者嘗試指向一種不以民族主義為指向、更多元的解放道路，但同時就30-50年代黑人運動的思想對亞洲之革命（如毛）的affiliation。當然當時有這樣的想像是可以理解的，但今時今日如果我們不批判地看亞洲（特別是中國）的革命及後來的演變，或者起碼指出讀者應該進一步思考這問題，則有點不足。

– 作者在第一章也提到，她並不以為提出書中的觀察、分析意味著對自由主義的價值理念的否定，而某程度上我們也要從其傳統、提出的追求中繼續努力與思考。同時，她的思考是很人文的，某程度上也是以也為中心了，我有點偷懶的在想為現況找出路，是否應超越人類去思考？

– 關於香港的書寫我覺得也是印象很深，也認為如相關討論能帶到香港未嘗不是好事, 要搞清楚香港的來時路。在看書的參考書目時，羅永生、冼玉儀、蔡永芳等的書也在其中，讓人欣慰。 – 把思想的發展放回其時代脈絡中去理解也是十分有意思的做法，很有啟發。我從來沒想過像洛克、彌爾所身處的時代背景，只是當他們的文章為經典來讀。同樣的，很多重要的思想、哲學經典不妨也以這方法來讀，應該有助我們對作者提出的思考有更立體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