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众所周知，英国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有本名著《一间自己的房间》（A Room of One’s Own）。光是书名本身就值得玩味。一间房间，有那么重要吗？可见还有一个题眼“自己的”。“自己的”不仅意味着“所有权”（在最宽泛的意义上）、隐私、私密，而且意味着放下戒备、安全，可能还有“舒适感”。

在今天的城市中，在租房、购房时，很多租客、买家考虑的主要因素包括价格、位置、采光、交通通达度、是否学区房等，可待住进来后，他们可能会发现，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不能忽视，那就是舒适度——理想的情况，恐怕自然是身体和心灵同时可以栖居于斯。

然而，比起价格、位置、采光等客观标准，舒适度这个乍看来偏主观的因素要如何衡量呢？整个房屋的舒适度，要如何根据屋内的设计、布置、装饰进行切分呢？或者说，是否有可能将舒适度量化呢？

当然，舒适度的问题是具体而微的，体现在男女老少为了自己过得更舒心而做出的种种选择上。毕竟，跟今人一样，大多数人日常面临的问题不是哲学意义上的，而是对付生活，处理生活抛来的种种挑战，让自己和家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比如用日光灯替代煤油灯——用砖房替代土坯房，等等。

在《舒适观念的诞生》中，作者约翰·E. 克劳利以其广阔的视野，对各式各样的舒适相关物进行了研究，包括但不限于烟囱、游廊、窥镜、火炉、灯具、农舍。因此，本书虽是关于建筑的，却不止于建筑本身。读者可以看到经济发展带来的生活水平的提高、社会风尚的改变，特别是房屋内部如何进行划分、从而专门化，以及关于舒适的道德评判。

就我个人的阅读兴趣，这里简要谈谈舒适的道德维度。在基督教占据主导地位的欧洲，可见各种宗教苦行，包括鞭笞身体，宗教人士声称肉体的痛苦让人更容易接近天主。舒适，反而被认为是堕落腐朽的。这种论调并不陌生，从古希腊到近代所在多有，尤其是在需要为城邦或国家败于敌人之手寻找原因时。读者可以看见，“舒适”在这里被赋予了很强的道德含义，与今天更强调身体层面大为不同。因此，本书也可以被看作一部“舒适谱系学”著作：在一间房中，可以摸到无穷的历史。

无论是在大都会，还是在小县城，安居可能都不容易，前者的生活成本高昂、生活节奏颇快，后者相对来说机遇较为有限，而每一种选择都意味着其他可能性的丧失。不管怎样，愿每位读者都能在这滚滚红尘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a house of one’s own），一个可让自己身心都得以栖居的所在。

一本书的顺利译介，离不开众人的慷慨付出，特别感谢浙江大学出版社的编辑谢焕老师，他不仅容忍了我的无止境拖稿，而且以职业素养帮助完善了本书的译文；感谢提供翻译帮助的两位学者：中国人民大学的杜宣莹老师和她的学生王亦舒，没有她们，书中那些古早的英语引文我根本无力招架。最后，必须声明的是，因知识储备、翻译水平有限，书中难免有所错漏，责任在我，还请方家不吝指正，我的邮箱：2955317241@qq.com。

孙伟

2022年11月，于江苏省南通市惠泽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