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视角会提醒成人，生活为何变成了这样（文/张怡微）

20世纪70年代，宫本辉初入日本文坛，便以《泥河》与《萤川》两部中篇小说崭露头角，直接获得了太宰治奖和芥川龙之介奖。不久之后，宫本辉又创作了长篇小说《道顿堀川》，与前两部作品合称为“河流三部曲”。

这三篇小说恰以幼年、少年、青年三种视角构建，随着年龄的递进，旁观着战后日本的民生冷暖。这些往往被成年人忽视的“不成熟”的眼光，却在宫本辉的笔下放射出独特的光芒，不仅模糊了“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的界限，更催使着人们重新思考生活的真相。

《鲤鱼精和萤火虫》

文/张怡微

99读书人近日重版了宫本辉作品集，收入了《泥河∙萤川》、《道顿崛川》、《锦绣》、《群星之悲》、《春之梦》五部作品。为战后新一代国民作家，1978年他31岁时就以处女作《泥河》获得“太宰治赏”，隔年又以《萤川》获“芥川赏”。这两部作品后来都改编成电影，尤以小栗康平的《泥水河》广为人知。

如果以儿童文学的角度来看小说《泥河∙萤川》，宫本辉的文学技巧堪称精湛。他提示我们短篇小说的美学来自于不断地揭示生活的真相，这种真相、或者说伤害并不会被日常生活所重视。两部作品写的都是战败后日本普通人的生活，尤其是儿童、青少年友谊的缔结。本来小孩子在一起呼朋引伴、甚至做些游戏，对成年读者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宫本辉却有巧计吸引故事真正该有的读者，重新反思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萤川》同样设置了类似的“不可能存在的事物”——雪中的萤火虫。故事说的是1962年，一个家庭的变故之年，少年龙夫已到初三青春期，他老来得子的父亲事业垮掉、身体也日益垂危。父亲重龙曾有过一段婚姻，最终抛弃前妻，与母亲千代结婚，千代也曾有过一段婚姻，因丈夫酗酒家暴不看忍耐，放弃孩子离婚收场。战后因生活所迫，千代应征酒家的工作，并认识了重龙，简而言之龙夫的父母是“一个抛弃孩子也要与丈夫分开的女子最终竟嫁给了舍弃妻子也要成为孩子父亲的男子”所组成。实际上龙夫的青春生活十分苦闷、甚至有些寒冷。他厌恶父亲的老态。不得不听从母亲的各种要求去到处借钱为父亲治病。他唯一的乐趣是有了心上人英子，还有一个玩伴关根，可惜死于少年热爱的某次探险，父亲最终也离开了人世。

家变之年，龙夫和英子及一位老爷爷踏上了寻找雪中萤火虫之旅。他们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几乎走出了凛冽的日常生活，直至布满稻田的水倒影出月光。一片漆黑中，他们看到了数十万计的萤火虫在川边起舞，“一大群的萤火虫就像是瀑布下方舞弄寂寞的微生物尸体一般，孕育着难以估量的沉默与死臭，一边向天空一遍又一遍地晕染出或浓或淡的光华。”这神迹亦是孕育的场景，仿佛代表着希望，当数量惊人的萤火虫开始纠缠英子时，英子的身体也发出朦胧的亮光，点燃了龙夫的错觉。所有人世的悲伤仿佛在那一刻得到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