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誓》阅读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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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达力拿本纪
书名“渡誓”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飓光志3的主角是达力拿。飓光志在使用POV结构叙事的同时，每部又会以一名角色为主，1是卡拉丁，2是沙兰。这种有计划的工整的故事结构，显然可以治好部分读者的强迫症。
我大致统计了一下卷3中各POV的出场频率（未计算插曲，双POV的两人各计一次，群像POV的另计一类），在正文的全部124章中，达力拿的POV占到足足33.0%，其次是沙兰的22.6%和卡拉丁的20.1%。这三个POV占卷3的篇幅就达到了75.7%！而考虑到最终大战群像的章节未计入在内，这个比例其实还要更高。
另外，卷3新增的常驻POV仅有第四冲桥队（现在应该叫风行骑士团）和温丽，且篇幅不多。现存POV中，迦熙娜、泽斯的戏份急剧减少；阿多林、莉芙特和塔拉梵吉安等继续配角。全卷下来，主要的新增人物其实只有接替伊舒娜作为仆族视角的温丽、黑化的第四冲桥队成员莫阿什，以及新登场的光辉骑士玛拉塔。
换句话说，120w字过后故事里几乎还是那几张老面孔。配角也是理性有计划地死了两三个（其中亚马兰还是作为大boss被打死的），和前两部的频率接近。
看完横向再来看看纵向，作为飓光志系列标志性的回忆章节，在卷3中绝大部分都给到了达力拿。其余的只有卡拉丁和伊舒娜各一章。达力拿洋洋洒洒这么多回忆章节，其实只用来说明了两件事：1.达力拿年轻时的尚武嗜杀，为他赢得了野兽/暴君的恶名，这对他日后的外交斡旋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2.揭开了前两部铺设的一个谜团，那就是达力拿和他亡妻的过往故事，以及他为什么再也记不起亡妻。
达力拿的人物形象并不讨巧，过分耿直板正，性格不圆融且缺乏多面性，角色成长空间也有限（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达力拿身上的矛盾和成长曲线，主要集中在伐兵和伐交的战略选择，以及冷血还是仁慈的道德选择上。故事情节老套，而长篇累牍的描写更加剧了这种无聊感。
比如说：
达力拿杀了张三全家，后反思是不是应该留活口；达力拿又杀了李四全家，这次留了个活口；后来李四家活口长大来报仇，达力拿反思是不是当初该杀全家。
达力拿一边通对芦一边跟下属对打，打输了；达力拿出使他国，和王子对打，又打输了。
达力拿斡旋A国，失败了；达力拿斡旋B国，成功了；达力拿斡旋C国，开始失败了后来成功了。
文学写作上有种说法叫做“特犯不犯”，例如《水浒》里武松打虎和李逵杀四虎各有千秋，《红楼梦》里贾母做寿和宝玉庆生各异其趣。但《渡誓》里达力拿的情节可以说是一犯再犯，相似的场景和人物抉择反思反复出现。这种情节少量铺陈是优点，但放到现在40多万字的篇幅看来，其啰嗦无聊，就是小鸭哥也要睡着了。
而飓光志前三部总体看下来，桑胖开设POV和干掉重要角色都非常谨慎克制，宁可牺牲情节、人物、势力的复杂性丰富性，不惜让读者感觉单调无聊，也要确保十部曲的故事结构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避免出现马丁冰火那种无力为继的烂尾局面。
02 柔刹世界的展开
叙事拖沓并没有影响飓光志情节的稳步推进，因为120w字的篇幅为写作提供了足够的容错空间。卷3度过前2/3的冗长反复后，后1/3节奏渐入佳境。塔冠城的誓约之门被仆族攻陷、主角众人穿越誓约之门进入裂影界、以及最终的泰勒拿誓约之门保卫战，串起了卷3后半段的三个重大事件和叙事高潮。
情节稳步推进的同时，世界观也越加清晰的展开。
首先是作为超自然神力的神瑛和灭者两大势力，在卷3中戏份的显著增加。
神瑛又叫碎瑛，是创世神力的碎片，是各有所司领域的神明（像迷雾之子系列中的灭绝，就是对应时空中的神瑛之一）。在飓光志3中，仇恨作为神瑛之一，和达力拿有深入的互动，不断蛊惑并试图黑化达力拿，并且是指使融族发起最终泰勒拿之战的幕后推手。荣誉、培养和仇恨，在卷3中初步构成了柔刹世界观中神瑛的三位一体。
而灭者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瑛灵的一种，是毁灭的人格化。卷3中已出现了子夜之母瑞西法、狂欢之心亚舍芒，以及创造者/腐化者撒南忒这三只上古灭者。其中撒南忒暗中与雷纳林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并和沙兰有过初步交锋。感觉沙兰作为织光骑士的身份和职能，会天克灭者这种东西。
卷3中柔刹种族也有进化，出现了靠附着在死去仆族躯壳中复生的融族。融族是受仇恨驱使的不死大军。
本作过后新版的光辉骑士团已落座七人，新增的是被令使复活并成为破天骑士的泽斯。另外还有塔拉梵吉安麾下的女光辉骑士玛拉塔尚未落座。新光辉骑士团中阿勒斯卡人已占据4/7的席位，同时有4人属于大寇林家族。
除了世界观的展开，情节也有推进。卷三最重要的情节推进，就是揭示了系列开篇所描述的“光辉骑士团”变节的历史真相。灭世作为周期性肆虐柔刹的自然灾害现象，也被加入了更多超自然的因素，并逐渐引向终极灭世风暴。而虚渡的由来和定义，更是在本作中出现了反转。这种反转有点类似于迷雾之子那种靠谜语式的情节碎片拼凑出历史真相，能让人产生“卧槽原来如此”的阅读体验，属于我比较喜欢的写作构思。
而在三部过后，桑胖已构建起柔刹这个灵体无处不在的奇幻世界。
03 飓光志的三岁看老
飓光志简中版历经磨难终于出完了三部，我也看完了三部，再加上这两年补课的迷雾之子正传外传系列，我对桑胖的写作风格和质量也有了个基本认识，所以现在可以三岁看老，来妄议一下飓光志这个系列了。
首先表态：飓光志系列我会继续追的，毕竟现在的史诗奇幻再没有同等量级的新作出现或引进了（Sad）。它比较优秀，但不够经典，读起来也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味道。
其一，飓光志是包裹在新式奇幻写作结构中的老派奇幻。所谓的新式结构，指的是它基于冰火POV基础上又融入时间跳跃蒙太奇的“四维”叙事结构。这种复杂的叙事结构要求严谨且有设计的故事大纲，并且它试图通过文字来完成以往影视镜头才能完成的画面捕捉和场景调度。但在新颖形式之下，飓光志在主题上其实又是个老派的传统奇幻故事，那就是正义战胜邪恶，英雄拯救世界。所以虽然采用了POV的形式，但飓光志的POV间并没有形成足够有戏剧张力的矛盾冲突和立场罗生门。它有点像龙枪编年史，虽然将人物拆成几个小队，且人物性格各异小有争执，但大家其实还是在向同一个目标前进。
飓光志三部下来，真正够得上和阿勒斯卡众POV立场冲突的POV，只有卷1卷2的泽斯，卷2卷3的塔拉梵吉安，以及卷3新进入的温丽和莫阿什。他们的戏份被控制在非常有限的篇幅，其中泽斯还在卷3被洗白了。
因为人物设定上的缺乏冲突，导致每个人物的POV也是寡然无味。POV们在各自的章节里往往都是在和一些配角甚至是群演互动，并完成一些形式上很酷炫的表演。什么沙兰在陋巷酒馆里易容打探案情线索、达力拿跟下属1v1掰头、卡拉丁隐藏身份混入仆族部队等等，都仅仅是人物各自的独角戏表演，大量描写留给了他们的言行和心理。类似冰火中詹姆和猫姨同框的场景，飓光志里几乎是没有的，更别说类似阿克罗比《英雄》中那种视角在对立势力之间反复横跳的炫技型写法了。
其二，差强人意的设定。桑胖在迷雾之子系列中的设定是令我惊艳的。世界设定方面，逐渐接近太阳导致空气中落满灰尘的司卡德瑞尔星球就很有末世启示录的味道。而将整颗星球重新推入正轨的情节设计又足够脑洞大开（让我联想到了《大话西游》结尾）。机制设定方面，镕金术藏金术血金术的规则原理易懂又可举一反三，充满游戏设计般的乐趣。而到了迷雾之子外传系列，这套镕金术又进一步扩展，引入了近代vintage的味道。总言之，桑胖将史诗奇幻写出了符合当代年轻人审美的风味。
相比下飓光志在设定上就要差很多。首先是一股浓浓的山寨味儿。比如碎瑛甲用润石充能有点像充电装置，对芦又显然是古代版的传真机，沙兰的速记素描技能简直像一台人肉照相机。总言之，各种设定都有借鉴现实世界的痕迹。当然这有可能是桑胖为了降低读者的想象门槛所刻意做的简化设计，也有可能他是在为作品以后的游戏化影视化铺路。
阿勒斯卡女性禁手闲手的设定在我看来也是一大槽点。一个人的左右手，几乎相同的身体部位，居然能产生不同的伦理禁忌区分，我反正是很难代入（摸右手没事，摸左手就xx了？）。我严重怀疑这是作者为了水字数刻意设计的，因为你总能看到某某不小心露出禁手、某某又牵着某某的闲手这种没啥营养但又反复要写的废话。
顺便再扯远点，灵体能根据与之建立联系的人的需要变成各种形态的武器，这本身是个不错的设定，但小说中也有被拿来水字数的嫌疑。比如卡拉丁一会儿拿茜尔幻化成的剑砍了两下，一会儿又拿茜尔幻化成的锤子捶了两下，一会儿又拿茜尔幻化成的盾挡了两下。几个几下子一页就没了。喂喂桑胖，我知道这些锅碗瓢盆都是茜尔变的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要强调一下？
除了这些细节设计上的槽点，整个柔刹世界的设定，可能是因为小说才写完3/10的缘故，也还处于一个特色不太明显的状态。单单可以感知到这是个灵体无处不在的世界，但它具体的人文地理历史沿革，以及世界运作的原理规律，还有待后续开发。处于这个世界中的光辉骑士们，除了风行骑士卡拉丁和织光骑士沙兰算是派系特色鲜明，其他同行们的派系特色也显然还没有表现出来。
其三，越俎代庖式的写作风格。所谓的越俎代庖，指的是文字描述抢影视呈现的饭碗。小到人物对话时的神态举止、人物对战时的每一招一式，大到什么时候该安排倒叙回忆，什么时候该转换人物场景，桑胖都给你安排好了。过分巨细靡遗的描写，既无法让文字替代影视画面的直观性，同时也剥夺了阅读文字原本可以有的想象空间和留白。
以前我觉得史诗奇幻中最啰嗦的可能是罗苹荷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小心思就可以写好长好细好纠结，但即便如此，人家古灵和活船系列，一卷大概也就50w字左右。飓光志一卷100w字起步，就来来回回围绕那几个POV写，从古到今无微不至地写，看久了真的会审美疲劳。
把飓光志压缩到现有的一半篇幅，我觉得才对得起它的情节复杂程度和信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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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于奇幻主题公众号：BelowTheAsh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