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版脱钩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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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要怎样怎样才是没有虚度这一天,才是充满干劲的一天。 所以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在发呆、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涌上来,看着自己的手心,我觉得自己竟这样没用时,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贬低,然后白天夜里的数次拷问自己: 怎么就到现在这样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我不喜欢他们用现有的金钱标准去衡量一个人,但又被这种衡量标准深深地束缚。不认同不服气,但我自己又没有一点起色。 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它好像超脱于我之外,是我怎么伸手踮脚都触碰不到的、别人可以轻轻松松拿到手的果实。它又好像悬在我头顶的一把利剑,只要我抬头,总能刺痛我,痛到我忘掉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他在思慕窈窕淑女。而我在贬低什么都不行的自己:瞧,现在连睡觉都睡不着了。 精神之疾压积成身体之痛时,才明白这样的一无是处还是有点用的:它会让你身体也不舒服,数百副汤药、千针百孔的针灸,都换不回那时的身体。 当我慢慢听话,明白过来并企图放下思虑、正视自己时,我觉得好多了,但中医把脉后仍然说:你还是容易紧张、焦虑,心情也不行。 没有啊。我已经很听话在调整了,我没有紧张也没有焦虑了。 你有。 我抱着一兜中药,仍然不得其解:我根本没觉得有紧张啊,我已经放松多了。 直到后来读王水照的《苏轼传》,读到苏轼喜欢陶渊明:主动者如脱钩之鱼,被动者如服辕之马。我才恍然大悟,我所谓的放松不过还是服辕之马,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以为对一切消极想法不予置评就是不抑郁、不焦虑、不生气,就做到了中医说的要放松、要心情愉悦。 所以再后来中医说我又气郁时,我说没有,虽然当时真的很生气,但我忍住了,我没有很生气。 他叹气:谁都不是圣人,重要的不是不能生气,是释放和排解。生气就生气,重要的是把情绪释放出去,不要压在心里。 那时我不太明白。 后来读到《苏轼传》里这句话时我想,我理解的、我做到的是服辕之马,他说的应该就是脱钩之鱼。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畅意,我一直在被动接受却无法理解也拒绝理解、看似置若罔闻其实刻意压抑,我是在自我洗脑“我要心情愉悦”“我心情挺好了”。 我做不到的脱钩之鱼呢?大概就是真正的畅意和超脱的自由。 比如你看这里的小海豹,活脱脱的脱钩之鱼。其实很简单: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允许伤心,允许难过,之后就丢掉去全身心做下一件事。 画挣不多少钱的画,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一个海豹,没有什么高级想法也没什么大不了,有时候躺在那里就像一块干燥的洗碗海绵就好——要洗碗的时候会去努力洗碗,不洗碗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用做,难道不也是好吗?空空如也,休息休息。 外在的标准明确它戳到了自己就瞥一眼走开,超自信。对任何伪装成“正能量”的脏东西说“滚”。 挤地铁、上班、无聊的饭局、加班、会把自己榨干、挤压的琐事,都是非必要海豹活动。 必要海豹活动呢?和自己的心在一起,拥有放松的角落,关心朋友和被关心,发现美……好好休息。不需要特别做什么,该休息时就休息,该丢掉的东西就丢掉。 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活着主要就是为了休息。 喝水看剧洗澡刷手机,犯困,轻微的无聊,为自己不如别人而难过,躺着……这也是什么都做了的一天。什么都没做,但是心舒服,那就是什么都做了。因为有时候什么都做了也做不到心舒服。 我不是世界的中心,但可以是我的世界的中心。休息、舒服、畅快才是正经事。我看得到世间万物的纷杂,也要在纷杂琐事中游来游去。但这些都不是中心,可以驻足,但不会驻扎,游离之后回归的仍然是躺下的小海豹,即使胖即使丑即使躺下看似没有任何用,但是好好休息了,这就是正经事。 这是Q版的脱钩之鱼,过两天我想读一下陶渊明,看看古典版的脱钩之鱼是啥样。 读完这本漫画时看到译林出版社转载的一条豆瓣点评,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只要你同意,人生是在休息中安插一些工作,而不是在工作中安插一些休息。 好好休息,听从内心,人生应该轻松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