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见的朴实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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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郭鹤年先生的自传前,我曾对华人世界一无所知,华人和商人这两大标签,不会让我抱有多大好感,但这本书颠覆了我以往固有的认知。
郭鹤年先生从父辈下南洋开始说起,提到父亲和他的兄弟为了打拼,跨过了鳄鱼成群的柔佛海峡,让我第一次直观的了解到华人在乱世之中初到异国的不易。郭鹤年先生对英国殖民统治和日本侵占时期具体的描述让我惊讶,他曾提到英国殖民者的霸道行径让被统治的人民受到极度不公的待遇,那种天然的歧视比饿肚子还让人煎熬。对日本侵占时期的逃难生活和日军凶残行径的描述令我无比心痛和愤怒,再此之前我总会质疑华人对祖国的热爱,一群为了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抛弃祖国的人,在异国的土地上出生成长,有什么原因会深爱自己的故土?这些问题都在阅读的过程中给我了答案。郭鹤年先生专门用了一个章节来写二哥郭鹤龄的故事,这一章是全书最让我感动的地方,面对殖民主义的不公对待,鹤龄勇于发声被学校开除,在家人们为了生存放弃抵抗的时候,他躲进丛林中坚决战斗,加入马来西亚共产党,最后只剩下被树叶覆盖的躯体。郭鹤年先生更像是现实主义者,而他的哥哥却是完全的理想主义者,纯洁的信仰总是如此神圣,追求信仰却总会遭遇苦难,本书最后郭鹤年先生说”我最爱的二哥于1953年在丛林中悲惨被杀,我多么渴望能再见到他,感受他。但到头来什么也没有。”这本书是郭先生送给母亲和二哥的,我还是相信郭鹤龄先生一定能够看到的。
另外,郭鹤年先生提到的关于对日本人长冈的回忆也让我印象深刻,长冈在当时的环境下仍然保持善良和清醒,并提到日本其实是一个善良的民族但却被贪婪蒙蔽了,日本战败后,在日本人被集体遣送的过程中,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当时我正骑着车,看到一车接一车的日本犯人被送到码头,然后坐船遣送到新加坡。他们都挤作一团,站在敞篷的卡车上神情萎靡地低垂着头。当粗我没有在意。但就在我抬头的那一刹那,刚巧让我看到长冈在卡车前部,头抬得高高的,手紧紧抓住栅栏。而与他同车的同胞则羞愧的蜷缩一团。他以身为日本人而感到自豪。郭先生说这一幕这一秒间所发生的一切,他将永远不会忘记。我想我也不会忘记,这个故事让我在思考民族问题的时候更加冷静。
在商业的部分,郭鹤年先生坦率地说从商需要直觉和天赋,这种直觉和智力无关,他发现自己拥有这种天赋,便想要站在商业之巅。普遍的认识里,商人有铜钱臭,可是每个人的天赋不同,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我们唯一能选择的是是否能不辜负自己的天赋,用尽其用,这难道不是对社会最有价值的回馈吗?是这本书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书中提到过不止一人质疑他为何不断拓宽生意版图,我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疑问,除了对商业成就的追求,有该如何看待财富呢?郭先生给的答案很真诚,追求财富第一是不想再过贫穷的生活,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已经巨富之后,追求的又是什么?关于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我认为书中有两个地方给出了深刻的解答。其一是他对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理解的描述,他认为现在人们谈论的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都并不绝对,各种声音不过虚实参半。资本主义是发展经济的最佳体制,但不能任凭其自由发展,一个完善的资本体系需要强有力的领导,开明的政府,和一个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置于一己私利之上的政治家领袖。从资本主义变得充满压制性、自私、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那天起,它就会开始走向自我毁灭。而共产主义则是一个更有同理心的社会,能够实现社会机制,将富人面包上丰富的奶油去一些下来抹在穷人几近没有牛油的面包上。他举了美国的例子,说自己对美国的资本主义没有多大信心,他们做生意高傲无礼貌、甚至近乎完全缺乏人性,若不变得高傲,便无法生存,同时美国最大的问题是其文化建立在物质主义之上,按揭贷款和信用卡债务纵容了非理性消费,无节制的消费引起全球震荡。而中国则曾经忽略和人心中和脑中仍然存在的野蛮主义倾向。谈论人人平等容易,但并非所有人都能获得平等,野蛮的本性仍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中。
其二是书中不断提到的其母亲郑格如女士对自己的教诲,他的母亲在儿子这等富有之后,仍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这令我惊讶,“人是为了受苦才降生到这个世界的,而不是为了过奢侈的生活或享乐。”郑格如女士这样说也这样做,他是郭鹤年先生的榜样。郭鹤年先生在书中不断强调道德,让我认为他对道德的信奉是如此虔诚,一般来讲商人货政客写书,多少会带有标榜自己的意味,但在这本书里我却闻不到这样的味道,郭先生会坦然的提到他的野心,他的骄傲,他的暴躁脾气甚至他在婚姻中的不忠,并不断提到他在商业合作中常常以道德为准绳进行判断,他会拒绝跟有不正义政治立场的人合作。
他直言财富本身并非终极目标,财富只是助人达成目标,最甜蜜的物质享乐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甚至是1942年二战期间在丛林里的菠萝园所读过的几个月。郭鹤年先生认为,道德法则是无可置疑的,而且威力强大,一如万有引力一样。在放诸四海皆准的法则下,一切皆有因果。如果人们违背了公平和公正的原则,就会得到报应。他说,进入商界之前,你必须发誓:不管从事什么行业,你都得遵循道德法则。这可确保长治久安。采取合理、清白、体面的商业方法,避免肮脏、狡猾、无耻的手段。不道德的手段只会使纯洁的人格堕落。我想以上所言我将永记于心,也让我明白商业本身并不肮脏。我再次认识到,一个人就是他所信奉的哲学本身,现在的我们不爱讨论形而上问题,但每个人的生活本身已是其最真实的写照,如若我们自己都不探究,又怎么过好自己的一生呢?郭先生在70年初期帮中国大量购入食糖,也为自己的国家马来西亚工作,在改革开放初期进入中国投资,用先进的管理经验,助力现代化的建设,也发展了不少慈善事业,他说到做到。
这本书里部分人物纯洁的人格带给我无限的感动,郭鹤年先生奋斗的经历如此鼓舞人心,看这本书时,难以想象今年他已经一百岁了,透过文字也能感到他的精气神。郭先生在最后一章里谈到健康和价值观,他一直很欣赏一句拉丁文,即”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健康的心灵存在与健康的身体)”,他说在身体和心理上过简单朴素的生活是良好健康的黄金法则。若天生就拥有比他人更强的能力和好运,应将所拥有的与身边人分享,这将带来无比的快乐。最重要的是人应该学会谦卑。真正的谦卑必须发自内心,对人要怀有慈悲之心。他还提到了老子的教导,即若要过知足的一生,就应该放弃贪念。合上书页,接下来我会努力按照这样的方式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