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传》小识
自昨天下午两点多起,我便一直沉浸在对此书书评的写作当中,直至深夜完成。过后,我急切地准备入睡,却发现失眠了,就如同此前我在多个夜晚因阅读速度下降的焦虑所导致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是完成阅读与既定目标过后的喜悦所致。再之后,我大约在凌晨的一两点进入昏睡状态,又被刚过六点小区里的鞭炮声弄得清醒,从而睡意全无,到了现在。然而就在我处于昏沉状态那四五个小时中,脑中居然还闪过几幕场景,似乎是一场梦,大意为,我在手机前重新投入到了这本书的书评写作当中,对上一篇书评进行着查漏补缺的工作。一如在那篇书评动笔的前一晚所做之梦,竟是如此相似。我想,这固然能够证明我对读书以及相应书评写作这事的念念不忘,由此却同样可见本书在内容上还是打动了我的。与读者内心产生共鸣,这正是一部文学作品或历史传记的迷人之处,也是其意义所在。好吧,今早第一次粗览昨天的文字,确实发现了许多有错字而带来语言、史实的偏差及讹误,这些我稍后将会修改更正。在此,姑且同梦到的那样,在昨晚文字的基础上,再举几则其中没提到的地方,作为一些絮语,以作查漏补缺之用:
其一,嵇康的人生谢场,钟会是脱不了干系的。两人虽在早年有过交际,便如《世说新语·文学》篇载:“钟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钟会是将大他一岁的嵇康作为偶像来崇拜的。可随着时局的发展,信奉刑名的钟会还是投靠了司马氏集团,并在嵇康生命最后于洛阳工作期间为司马氏前往刺探虚实,碰到了正在锻铁的嵇康与向秀,因而才有那段著名的对话。嵇康将定罪时,钟会或许是出于嫉妒的心理,对深信相人之术的司马昭说了“蛟龙也,不能起”之类的话,由此彻底注定了嵇康的悲剧命运。
其二,竹林七贤虽非陈氏所谓由后人臆造,而是真实存在。不过,他们的关系注定的松散的,远没有嵇康与二郭真挚,也没有他与向秀的关系来得实在。但即便如此,在那个战争频仍、社会动荡、思想混沌的时代里,竹林七贤还是构成了中国哲学、文学史上的一景。
其三,私认为竹林七贤当中,阮籍与嵇康之间也可能是心意相通的。作者在书中讲了记载在《庄子·徐无鬼》篇的一个故事。梗概为,惠施去世,庄子有一次从他墓前经过,便对随行弟子们说,此前有位郢地的石匠,他能够雕琢在人鼻尖上的苍蝇,此事既异,宋元君便找来那名石匠,要他为自己演示,可对方却说如今已不能够做到,那个人死了,那种默契也就无法找到了,说完,庄子由是感叹:“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嵇康亦有这样的感叹。因此,相关词汇才在他的诗文中多次出现。而他理解阮籍的放浪不羁,因此才在世人一片冷嘲热讽下,前去为阮母吊唁,赢得了阮籍的青眼有加。阮籍大概也会理解嵇康的人生选择,并在次年郁郁而终。
其四,嵇康的音乐思想:声无哀乐。关于音乐是否有哀乐的分别,自嵇康开始,此后的千百年里争议不断。而本书作者认为,此问题可以继续讨论下去,也必将继续讨论下去,至于嵇康的观点,我们不必评判他的结果,只需对结果得出之前的过程进行了解、叙述与欣赏即可。另外,关于对这个问题的叙述,真是惊艳到了我,作者说:“庄严的仪式上,雄浑的钢管乐进行曲,使人热血沸腾;花间月下,婉转的小提琴独奏,让人九曲回肠。究竟是哪个音符,哪段旋律,哪组和声拨动了哪根心弦,挑动了哪根神经,能使人如此震撼,如痴如醉?(p060)”
其五,作为本书附录之一的文章,题为《我与恩师的“竹林之游”》,基调是纪念。标题所谓“恩师”,即指山东大学的丁冠之、郑佩欣两位教授——这两个名字我费了很长时间才记住。二老皆为魏晋史研究的巨擘,然一个专治思想史,一个专治经济史,曾同为王仲荦的助手,帮他管理不同专业的学生。就是这样的两人,在2013年3月的8-10日里,在同一家医院先后去世。好在,作者关于他们的文字是如此清新,读之颇觉鲜活,宛若他们的一言一行就在眼前。虽然我一再地同家人说本书的文字流畅,包含一种生命体验,且在对嵇康生平的叙述、思想的分析由平衡而结合得非常好,但在这里,还是忍不住重新强调。通过后记,可知本书基本为1994年应汤一介的邀请而留下的文字,去年由上古再版时,并未进行大的改动。而作为读者,至少我在读到后记时,可谓大为震撼,因为我全没想到之前看到的文字不论是从内容取舍、还是从形式文风等方面居然出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另外,作者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实有深切的怀念,将其称之为“一个理想主义激情四射的时代”。
最后,作者对嵇康的最后选择,在思想上亦有分析,昨天忘了引述,这里便以此作为这段文字的结束吧。
“道家哲学的核心是生命本身,而嵇康却无法忘怀那个超越个体生命的文化理想……(p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