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臣》——白厅秘辛，英国官场现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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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大臣和秘书的故事。
吉姆·哈克早年是一名工艺专科学校的讲师，然后做了《改革》杂志的编辑。之后步入政坛，当选为议员（当然是后座议员——相对于在议会前排就座的内阁成员和影子内阁成员而言。)，继而成为影子农业大臣（反对党为胜选准备的内阁人选，也称影子内阁。）。最终党派获胜之后被首相任命为行政事务部的大臣。
汉弗莱毕业于牛津大学贝利学院，考取公务员之后在文官系统二三十年历练之后成为行政事务部的常务秘书。年轻文官伯纳德是哈克的首席私人秘书，实则为汉弗莱安插在大臣身边的眼线卧底。
英国行政制度中政务官和事务官分属不同的系统。大臣是政务官，随着党派胜选而获首相任免，负责政策制定；秘书是事务官，恪守政治中立保持相对稳定，负责政策执行和行政管理。制度安排的差异注定了二者在行事动机和导向上会有不同，摩擦在所难免。对于哈克所在的行政事务部来说尤为如此。
行政事务部是一个虚构的部门。关于这个部门作者的描述如下。
这个部作为一个综合机构组建于数年前，沿1960 年代威尔森内阁中乔治·布朗经济事务部的思路，用以协政府部门的行政管理。从理论上讲，该部门交给哈克的是一种处巡察的任务，去调查并限制整个体制中的行政管理方面的低和超支，不管问题出在哪里。不幸的是，行政事务部不仅为限文官而建，还不得不由文官来任职。因此读者就可以想见哈克那一番辛苦的必然结果了。
维基百科中关于经济事务部的描述是：
The most important function of the DEA was to prepare a 'National Plan' for the economy.[20] Brown became personally identified with the project, which helped increase enthusiasm for it among officials and the Labour Party, while also interesting the press. After nearly a year's work the Plan was unveiled on 16 September 1965, pledging to cover "all aspects of the country's development for the next five years". The Plan called for a 25% growth in Gross Domestic Product (GDP) from 1964 to 1970, which worked out at 3.8% annually. There were 39 specific actions listed, although many were criticised as vague.[21]
DEA 最重要的职能是制定经济“国家计划”。 [20]布朗亲自参与该项目，这有助于提高官员和工党对此项目的热情，同时也引起了媒体的兴趣。经过近一年的工作，该计划于 1965 年 9 月 16 日公布，承诺涵盖“未来五年国家发展的各个方面”。该计划要求从1964年到1970年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25%，实际每年增长3.8%。列出了 39 项具体行动，尽管许多行动被批评为含糊不清。 [21]
作为1974年从财政部分离出来的部门，宏伟的计划结果并不理想。经济事务部也于1969年撤销。
汉弗莱在书中第三章《节约运动》道出了实情：我们是以雇员的人数和预算的大小来衡量成就的。经济事务部想要节省和限制开支，首先就会遇到部门文官的百般阻扰。
那么汉弗莱的招数有哪些呢？第四章《老大哥》里哈克从前任汉姆·萨金特口中了解了最常见的拖字诀：
第一阶段：汉弗莱会说政府才上台几个月，还有许多许多其他事情要办。
第二阶段：如果我挨过了第一阶段，他就会说他很欣赏这个意图，当然该做点事情—但这是不是达到目的的正确办法呢？
第三阶段：如果我仍然没有被吓住，他就把他的立足点从我该怎样去做转移到我该在什 么时候去做，那便是：“大臣，这不是时候，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第四阶段：据汤姆说，许多大臣在第三阶段就停顿下来了。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会说政 策碰到了困难。（法律上的困难最派用场，因为这种困难可以搞得使人完全不理解，并且能 够永远继续下去。）
第五阶段：到了最后，由于开头的四个阶段已经耗费了三年时间，因此在最后阶段要说 的话就是，“我们现在已经接近下一次大选前的竞选时期了——所以我们对这项政策能否获 得通过没有把握。”
降本增效，可不仅仅是文官阻扰，也是得罪内阁同僚的活儿。很快第五章《大难临头》哈克上任不久就险些玩完。大臣提出减少自治政府部门数目的建议，得到的答复如下：
1. 吉姆·哈克始终谋求紧缩行政部门臃肿状况。
2. 他最终将取得成功。
3. 为促进此事，财政部、内务部和文官部均已建议撤销行政事务部。
4. “首相对此计划表示赞许”（他的原话）。
书中还提到了行政事务部对自我职责的演变。
1868：本部负责对政府的经济有而效率的管理
1906：本部旨在促进对政 府的有效率而经济的管理
1931：本部旨在支持政府各部实现经济和有效率的管理
1972：行政事务部的职责是支持政府各部的行政工作并为之提供服务
“该部真正宗旨剩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仅在一百零四年中便消失殆尽了，而它目前的规模却相当于原先规模的一百零六倍。”这也印证了这是份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工作。
本书就讲述了哈克在这样一个上意不可违，同僚不可犯，下属不好使的职位上险象环生、步步惊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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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驯服”这一词是英国文官的专门用语，意思是使一位新任大臣照他们的观点来看待
问题。如果一位大臣已经驯服了，能自动以文官的观点来对待一切事务，在威斯敏斯特（注：指白厅——译者。），这位大臣便被说成是已经“同化”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哈克不仅大张旗鼓搞“开放性政治”，而且事必躬亲。阿诺德明确指出，“开放性政治”是自相矛盾的说法：要么搞开放，要么搞政治。 在汉弗莱看来，“哈克把整个工作日程一口气吞下，而且显然柔顺得像羔羊那样在上星期六和星期天把他的红盒子文件都看完了。他将很快被驯服。”很快被驯服。显然不光是工作日程和红盒子里的文件，汉弗莱很快就设计给了哈克一个下马威，让开放性政治计划腹死胎中……
……看到哈克对弗兰克（跟随哈克上任的特别政治顾问）提出的精简行政部门的意见显得踌躇，弗兰克生气地指出“你已经被驯服了。”
……哈克在采访中对提问顾左右而言他，弗兰克再次说“吉姆现在完全被驯服了。”
……连妻子安妮都发现了变化。
安妮说了一些改变了我对自己处境的整个看法。她说，“‘伯纳德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当你还是《改革》杂志的编辑时，你完全不是这样——你投身进去，你告诉人们该做什么，提出你的要求，并且达到目的！什么东西变了？你还是你——你只会听任他们欺凌你。”
……花了好大功夫阻止了索利赫尔工程丑闻曝光，哈克下决心把曾经“倚重他超过任何人”，“能取得一切文件的副本”，如今却是“自以为正直的、不可腐蚀的”弗兰克赶走。这是哈克真正彻底被驯服的标志，他终于理解了政治的游戏规则。他自己说道：
“我明白了开放性政治带来一些现实问题。我很清楚，要是人们不再保有秘密，他们就别想保住权力。
“一个越是不开放的政府，结果往往反而越是开放。这话听来自相矛盾，实际上倒是千真万确的。开放性政府好比是现场演出，观众在这里看表演，并作出反应。但就像演戏一样，要让人家看到什么，首先必须有许多隐蔽的活动。在排练过程中要进行各种删节或修改，直到一切安排停当才公诸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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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中学女生凯茜问哈克“有没有什么事情你能在事后回顾时说‘这就是我干的’？你知道，就像一位作家回顾他的著作那样。”的时候，哈克只能支吾“是的，唔，政治是错综复杂的事，凯茜，有许多人要发表见解。办事需要时间。罗马不是一天功夫就能建造起来。
何止是办成事难，生存下来就不容易。要在政治圈游刃有余，不得不学会各种肮脏勾当。
利益交换
不顾汉弗莱发的，哈克坚持要在边缘选区接见布兰达新总统来访。新总统却以发表煽动演说为要挟，索要五千万英磅。哈克只好答应，并且用巴思大十字勋章堵住汉弗莱的嘴。
汉弗莱主持的索利赫尔工程出现财务丑闻，他把哈克拉下水，用“光国”的退休职位和德斯蒙德交换他接盘工程。同样用职位堵住弗兰克的嘴。
胁迫
行政事务部要被撤销，哈克以欧洲通行证问题要挟首相对撤销一事进行“辟谣”。
哈克要以“道德”的名义调查中东订单的贿赂问题，汉弗莱以哈克在出访禁酒国家时偷偷喝酒相要挟。
私利伪装
汉弗莱建议哈克不顾欧共体文字处理标准，签定集中采购合同取得成就，以在内阁改组中保持安全。背后其实是得知如果哈克离开，难搞的科伯特会来行政事务部而采取的防御措施。
……各种“三十六计”轮番上演。中国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是，大臣》被称做“半部英剧治天下”。但这显然和的宣扬“仁义礼智信”的《论语》完全不同，它更像《战国策》和《鬼谷子》，讲的是政治的游戏规则和生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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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哈克很明白他的职位是首相任命的，所以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情况，即便已经被文官驯化，他总是唯唐宁街十号马首是瞻。如此忠诚也换得了首相的信任和回报，他的职责不断扩大，先后增加了治理地方和兼任文艺大臣。
而在文官眼里，这是另外一个故事。
哈克被任命行政事务部大臣——我们发现了农业部常务次官安德鲁·唐纳利爵士致内阁秘书（服务首相）阿诺德·鲁宾逊爵士的备忘录。他恳求阿诺德爵士一定不让哈克主管农业部，因为他对该部“内情”过于“清楚”。内阁文件表明：阿诺德爵士设法向首相传达了下面的意旨：还是不让哈克到农业部为好，因为“他对之思念过久，他也许现在已有点因循守旧了”
文字处理风波——我（汉弗莱）对阿诺德说，我最担心的是放手让科伯特到行政事务部工作。我会把这看作极大的灾难。阿诺德说他无法制止这一行动，内阁成员是由首相任命的。我拒绝接受这种解释——我们大家都十分清楚地知道改组是内阁秘书安排的。我就是这样说的。阿诺德承认这一事实，但坚称如果首相真的坚持某一具体任命事项，内阁秘书只好勉强默认。我依然深信阿诺德有权作出决定。
哈克增加治理地方权限——我（阿诺德）要你（汉弗莱）清楚地认识：如果我想到过你会让哈克在这件事上插上一手，我就不会把治理地方的事交给你去办了。
哈克兼任文艺大臣——我先把迄今为止的情况向他作了简单介绍，然后把话题转到了下周开始的政府部门改组问题上。我建议阿诺德让哈克出任负责文艺的内阁大臣。……我解释道，我并没有提出要改组内阁，只不过是把文艺和电视纳入行政事务部的权限之内罢了。……可是阿诺德跟伊恩一样，更关注的是将赋予我的那些权势。他直率地问我，我们会不会建立一个过于庞大的新部。他提醒我说，我还要管行政事务和地方治理呢。……阿诺德同意我的计划。
真是说不清，到底是首相任命大臣，还是文官任命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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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支政治中立、稳定的文官队伍是好是坏？显然会对政治家造成一定程度的掣肘，产生内耗降低效率。 可是另一方面，对于政策走向偏激是否也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阻止作用呢？
有人读了《是，大臣》之后觉得民主政治也是肮脏龌龊。的确，任何制度中始终消灭不了人性自私丑恶的一面，从私利出发，人性如此。可是民主制度尚且如此，专制制度会人和更加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