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心中的怪物对峙
在《早安,怪物》中,凯瑟琳·吉尔迪纳医生记录了她25年咨询生涯中最难忘的五位病人的真实故事。
书名来自一个叫玛德琳的人物。小时候,每天早上她走下楼梯时母亲便会对她说:“早安,怪物!”
这本书里所有人的命运,某种程度上也都和玛德琳一样,从身为“怪物”开始。
劳拉:选择与边界(剧透度30%)
劳拉是吉尔迪纳医生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位来访者,也是她治疗时间最长的一个。
九岁时劳拉的父亲把家里的孩子扔在严冬的一个林间木屋中自己一走了之。劳拉没有向人求助,四处偷东西给两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吃,还留下便条说等自己长大后再来归还。三个孩子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独自生活了六个月。在劳拉心中,她与父亲的感情不会改变,她一直在等他回家。
多年后吉尔迪纳医生问劳拉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她立即说起自己四岁时的事。那天她从滑梯上摔下来脚被划破,父亲带她去医院缝针,当护士夸奖她勇敢时,父亲拥抱她并说:“你真让我骄傲,一声不吭,像马一样强壮。”
这件事对她一生影响深远。孩子本应得到父母无条件的爱,但这样的概念对劳拉相当陌生。她对自己说,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坚强应对,我将永远会得到他的爱作为回报。
劳拉一直不想让她的家分散。家里没有一个体面的成年人教她怎么做,她便从电机剧里拉出一个她所钦佩的人物当作榜样,学着这个人的样子去当弟妹的家长,努力照顾他们。她真是一个无比勇敢的女孩。
而人类最大的痛苦往往源于一些错误假设:劳拉从九岁起在父亲引导下相信自己应当、也有能力像成年人那样表现。但这个责任太重了,她无法成为合格家长,没有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
每当儿童在小小年纪就担上成人的责任且不可避免地失败,长大后似乎也永远无法接受自己当时年纪太小而无法胜任的现实,还会将这种失败藏在心底。劳拉就是这样,她纠结于自己作为“家长”的失败,却很少提及被遗弃的创伤。
成年后的劳拉在任何生存模式下都坚强有力、应对自如,但新的问题也产生了。男友艾德从未做过一份正经工作,对她撒谎、不忠、传染疾病给她,上司克莱顿则不断布置给她不可能完成和超出她职责的工作,还一直对她施加压力。他人的行为给劳拉带来心理上的痛苦,她却不知道自己有权利要求对方改变,或者进行反抗。
问题的根源其实在于劳拉的“拯救者”心态,总是下意识地在生活中选择和接受像她父亲那样软弱自私的男性,而这正是她的一种适应性行为——当人们对某种行为模式习以为常时,不管有多不健康,这种模式都成了一种熟悉和可以依赖的手段,因此想要改变相当困难,
在这个案例中,吉尔迪纳医生能帮劳拉的只能是让她的无意识不再去控制意识,这样才能处理她生活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同时还要让劳拉明白,世上任何物种间都会出现情感纽带,那是生理的必然性和生存的必要条件,爱则是一种选择。
劳拉的心里有一小块地方开始渴望这样一种爱。她终于在生活中进行了一场大扫除,好摆脱周围各种浑蛋,并且成功建立起自己的心理边界——当一个人的边界感越强,心理也就越健康,他或她就能向别人表示自己能够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什么。
劳拉从不允许别人对她流露出哪怕一丝同情或同理心,当她的医生那样做时甚至大发雷霆。她对医生说:“你谈到感受的时候,我看到有一扇门开了,门里全是妖怪。我永远不会踏进那个房间!”
得不断朝前走。要是开始沉溺——哪怕就一次——劳拉也会淹死。但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认为这不会让事情有所起色。
劳拉曾经受到伤害,但她的一生却从未扮演过受害者的角色。这也正是她的英勇之处。
每天起床时她依然会下决心成为更好的自己,包括接受吉尔迪纳医生漫长的治疗也是这种勇敢的表现之一。
劳拉家的三个孩子中只有她一人对父亲忠心耿耿,不管这一生中父亲对她有过多少背叛,仍努力和他维持联系、照顾变老的他。
劳拉的父亲后来死于癌症。她哭着告诉,说父亲在最后一个月里只认得出她来。还说当父亲去世时,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他一起离开了。
医生觉得劳拉疯了。劳拉的回答则是:“我生来就是个斗士,我通过奋斗把父亲留在了我的生活里。”
其实医生是懂的,劳拉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父亲仅有的那一丁点爱。正如吉尔迪纳医生在多年的咨询生涯中亲眼看到的,在家庭中,无论人们因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获得想要的爱,之后都会一直扮演下去——哪怕为此付出代价。她在书中这样写道:人们为了爱几乎会做出任何事情。
彼得·张:孤独者听见音乐(剧透度25%)
心理学与考古学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人们一层层不断向下挖掘,小心翼翼掸去出土文物上的灰尘,最终发现一整个比小说还要离奇的被掩埋的世界。
小时侯的彼得虽然偶尔会挨打和挨冻,但最令他痛苦的其实是孤独。从记事起,他能记得的就是一个人被锁在餐馆阁楼上。母亲早上会送来当天的食物,等她最后抱儿子回家时,彼得一般已经睡着了。
彼得记得自己看见树上的松鼠时会乞求它们到窗前来。另外,由于他很少和人说话,也不识字,甚至无法用词语描述自己的感受。直到后来他已经不被关在阁楼中了,在电视上看到动画片《绿巨人》时才从片子里为自己那时糟糕的感受找到了一个词语——孤独。
医生问他在阁楼上被关了多久,彼得说从不到两岁起一直到五岁。他母亲每天都把他关起来,因为她在餐厅一直要从清晨六点忙到半夜。
听到彼得的讲述,吉尔迪纳医生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她感到难以呼吸。
儿童心理学的先驱埃里克·埃里克森与让·皮亚杰提出,儿童的发展有若干关键阶段,其中每个阶段都建立在前一阶段的基础之上,比如建立依恋关系和情感纽带的阶段,还有语言发展的阶段等等。而且这些重要阶段都是有窗口期的,时间一过,窗口便逐渐关闭。
这意味着孩子如果错过某个时期相对应的阶段,就很难在之后弥补,而这正是彼得上幼儿园后的情况。他不具备语言交流能力,其他孩子对他说中文或英文时他都听不懂。他惧怕跟人有眼神交流,也害怕其他孩子,不知道如何跟别人一起玩耍。他从不知道在与他人分享空间时的正常状态,玩游戏时害怕跟人手拉手围成圈。棒球或其他各种游戏的规则对他来说太过复杂深奥,毕竟他从没参与过集体行为,甚至不知道“轮流”是什么意思......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混乱。
在和医生讲到幼儿园的经历时彼得显得特别痛苦。他喃喃说:“我在那里留级了。母亲说我太笨,给她丢尽了脸。”
后来医生知道了“小彼得”和“大彼得”的故事。
彼得在得到一个被丢弃的玩具钢琴之后把它当成朋友,叫它小彼得。由于希望小彼得能跟自己说话,他总是弹奏它,把叮当作响的声音当作对话。
用心理学术语来说,小彼得是他的“过渡性依恋客体”。母亲从未向他表达过爱,无论什么事他都只能对小彼得说。随着时间推移,他与小彼得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牢固。
再大点进入幼儿园,每次彼得不知所措就会躲到教室里那架黑色立式钢琴底下,抓着钢琴的木板条寻求安慰。他将它视为小彼得的父亲(大彼得),想要拥抱和轻抚它,与它靠在一起。(钢琴成了一个更为巨大的依恋客体)
幼儿园中有一位老师知道彼得热爱钢琴,因此在演奏儿歌时让他站在身旁。彼得会把手放在钢琴一侧,感受弹奏时的振动与呼吸,像是拉着母亲的手那样不肯松开。他把白色的琴键看作牙齿,整架钢琴仿佛在用热情的笑容接纳他。听着音符化作歌谣,他的眼睛里涌出泪水,相信钢琴是在对他说话。
也是钢琴最终改变了彼得的命运。放学后通常姐姐会来接他,但有一天姐姐没有出现,老师出去了解情况时把彼得一个人留在了钢琴教室里。
彼得走上前拥抱大彼得。他张开双臂靠过去压到一个琴键,奏响了一个音符,随即开始弹奏。一开始他以欢快的曲调弹奏《巴士车轮转呀转》,接着又以一种仿佛车子在路上疲倦又迷失的忧伤情绪弹了一遍。彼得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弹奏,他只是反复地认真地看老师弹奏这些曲子而已。接着他又模仿老鼠奔跑的节奏弹奏了《三只盲鼠》。由于腿太短够不到踏板,在弹奏个别音符时,他在琴凳上前后挪动身子去踩踏板。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等他抬起头,看到几位老师正站在门边,一旁还有姐姐、学校护士、校长和看门人。这时看门人带头鼓起掌来,而其他人也都加入其中。彼得的演奏生涯就此拉开帷幕。
那是秋天的一个日子,所有树叶都在向他挥手,世界的色彩超乎现实。彼得意识到在那一刻以前,他眼中所见只有黑白两色,而且是字面意义的“隧道视野”。他的深度知觉就此改善,人也不像以前那样笨拙了。这是彼得在人生中第一次成功表达情感,他的心情无比灿烂。
是钢琴、音乐,是因为终于说出自己的话来,才拯救了幼年时的彼得。
所有选择心理咨询的人都因为他们想要救自己。彼得来咨询的主诉目的看似简单:渴望拥有情感关系,希望能和人一起聊天、分享。
但医生知道这有多难。眼前的这个人曾错过了那么多成长阶段,怎么才能帮助他构建自我?医生感觉就像建筑师在摇摇晃晃的支柱上建造房屋那样惶恐不安。
但最终吉尔迪纳医生正是在彼得本人身上找到了治疗最大的希望所在。
一次,有位女士在等候室里哭泣。彼得没有询问她怎么了,而是直接出门帮她买了一杯咖啡,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
彼得的姐姐有一个孩子会经常拥抱彼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是自然而然可以做到的,但他会仔细观察并加以效仿,照着别人的样子去做。
彼得的母亲缺乏母性本能,同时心理异常,用扭曲的视角来看待世界、对待亲人,但彼得从未说过她一句坏话,只是尽量去理解她的行为。他对母亲的忠诚——无论怎样被辜负——都令人动容。
医生后来发现彼得在一个知名乐队里担任键盘手,有一篇乐评将他形容为“能让键盘说话、哀号、哭泣或雀跃的人”。想起彼得提到过玩具钢琴之于他的意义,她对这篇评论的准确性感到惊讶。医生倾听着彼得的音乐,听出其中充满的真情实感,而那是他内心本就拥有的品质。她对他说:“记住,你受过挫折,但并不残缺。”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能一起走上后面治疗的道路。
当然,一切都很难,但彼得改变的勇气让一切成为可能。善意与宽仁之心真的能让人走很远。
彼得之后的经历曲折反复而精彩,那真是个值得一书的病例——每当我们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时,就会有人证明,我们对于人类的状况、对重生的力量其实一无所知。
艾伦娜:录音带(剧透度25%)
任何弗洛伊德式的心理治疗,都会引导来访者将创伤性事件全部说出来。但艾伦娜的案例甚至让治疗师都心碎不已,难以回顾。
艾伦娜的父亲阿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侵犯她。有一次她太疲劳,无法按要求假装享受。阿特先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然后夜里开车载着艾伦娜和妹妹格雷琴去兜风,半路上把姐妹俩的小狗拎到车窗外活活摔死。艾伦娜和格雷琴都直视前方,强忍眼中泪水,知道不能表现出痛心或难过。所有受虐儿童都像猎犬一样扫描环境,寻找可能出错的地方,如果不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那个可怕的男人无须大喊,也不用动手就能达到他的一切目的。
咨询中的艾伦娜大部分时候显得镇定自若,但那只是保护自己的伪装。小时候,只要表现出任何脆弱之处,阿特就会扑上去攻击她,夺走对她而言非常宝贵的东西。
失去抚养权的母亲曾探视艾伦娜和格雷琴,问起女儿为何如此瘦削,艾伦娜说是因为阿特不给她们吃饭。母亲哭着问“你在撒谎对不对?”同时投来恳求的目光。艾伦娜让步了,对母亲说这不是真的。她还小,但也明白母亲的内心痛苦万分。她只能演戏,在阿特面前装作享受,在母亲面前则接着当天真女孩。真实的她根本没有存在的空间。
九岁时艾伦娜因为忍受不下去阿特与祖母(那也是个变态)的轮番施虐而决定自杀,实施的中途改变了主意,只因为想到格雷琴。她知道自己是妹妹与阿特之间唯一的缓冲。自杀太自私了。艾伦娜拿定主意,为了妹妹而活下去。
《活出意义》的作者维克多·弗兰克尔描述了囚犯面对可怕处境所表现出的三个阶段的心理反应。他的结论是,只有那些赋予生命意义的人才能好好活下来,即使处于最可怕的煎熬之中,人们也依然拥有选择的自由。艾伦娜读过普罗米修斯的神话故事,在决心活下去之时,也象征着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体将被“掠食者”一次又一次反复吞食的命运。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这是年幼的艾伦娜的选择,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之举。
多年后艾伦娜向吉尔迪纳医生讲述童年时说:“阿特用疯狂的线缠绕着我结了一个茧。”
阿特的细线如同游丝,艾伦娜走不出那个茧。当他们下国际象棋时,如果艾伦娜占上风,阿特就会编造规则。比如说,如果艾伦娜将某颗棋子挪到某一格,就必须在接下来的三步棋中被人拿走她的后。阿特破坏一切规则,让她一直输、无所适从。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年复一年地破坏艾伦娜对现实世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解。
父母的地位本来就非常特殊,他们每天能对孩子施加数百次正强化或负强化,告诉孩子我们是谁、在这个世界的等级秩序中又处在什么位置。换句话说,是父母构建了我们,然而艾伦娜的世界一直在被破坏。
艾伦娜有位老师很受人尊敬,一次他让学生提交自己写的诗歌,然后在课上说自己特别喜欢艾伦娜写的诗,点名让她朗读。艾伦娜羞愧万分,以为老师和阿特一样是在嘲笑自己,于是头也不回跑出教室,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学校。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其他成年人的引导。那位老师向艾伦娜表达了善意,但她以为他是又一个阿特。
多年后阿伦娜已经在多伦多最优秀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她智力超群,许多律师需要靠她搜集论据才能顺利出庭。但她只能独自在办公室中工作,接受别人书面的材料,再写下答案递出去。有时她的脑子会一片空白,过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无法承受出庭的风险。
是的,她仍然在一切场合听到阿特的声音。那是一个反复播放的“录音带”。当她尝试做没过的事情、当她想在生活里向前走一步,录音带里的声音就对她大声咒骂和贬损。她越是想要摆脱阿特口中愚蠢可悲的自己,那个声音就越是响亮。更可怕的是她早已将阿特的批评和嘲弄内化,甚至不需要录音带她也能对自己说出差不多的话。
在阿特的录音带日以继夜播放的情况下,艾伦娜也要不停歇地抵抗。她就像走在悬崖边那样,用尽所有力量让理智不被扯碎,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自我尽量保护起来。
在一次咨询中艾伦娜告诉医生,说阿特酒后经常掏出枪指着她和格雷琴,让她们靠墙并排站立。她们身后的墙上布满弹孔。
“你没有想过朝他开枪?”医生问。
“有过。”艾伦娜承认说,“但那只会让我变得和他一样不正常。”
医生摇着头说:“杀了他的想法不足为怪。”
很久以后艾伦娜告诉医生,那一刻是她在心理治疗中的转折点。她听懂了医生的肺腑之言。那以前她一直认为同理心很虚伪,只是医生们工作的一部分。这件事改变了她们的关系,她看到了医生的眼睛里映照出的属于她自己的愤怒。
实际上,艾伦娜的治疗非常困难。婴儿如果在挨饿后获得食物,他们的骨骼依然会留下缺乏食物的痕迹。严重的虐待也是如此。
尽管艾伦娜的经历十分可怕,医生却逐渐意识到她内在的强大和人格的闪耀光辉。小时候的艾伦娜每天都告诉自己:你要活下来照顾格雷琴。她为妹妹摒弃了自杀与逃跑的想法,不管有多疲累都从未放下手中的剑。她经受住了难以想象的劫难,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被称为英雄,又有谁能配得上呢。
也许阿特的声音不会永远消失,但艾伦娜在治疗中已经开始能对抗脑中录音带的声音,甚至有了另一个录音带——
她将吉尔迪纳医生曾对她说过的话逐字汇编在内,其中最频繁播放的就是医生说她是英雄的那句话。她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忒休斯,朝阿特模样的巨大的怪物米诺陶洛斯一剑刺去。
治疗结束前艾伦娜告诉医生,因为要讲述自己的事,她常在咨询之前害怕到呕吐。她说,即使如此,进行心理治疗依然是她为自己做过的最了不起的事情。
医生最后问艾伦娜,生命中有没有哪些事情她希望重新来过并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她的回答则是——
“我当时要是杀了阿特就好了。”
冰封与怪物(剧透度各5%)
这本书还讲述了玛德琳和丹尼的故事——
当丹尼的妻子和四岁的孩子双双死于车祸时,他的外表和行为没有呈现任何异常。那种沉默令人不安,仿佛他所有的家人只是出了趟门而已。
就像他在心理治疗一开始说的那样:“没有快乐我也能活。”
故事中的丹尼是一个隔绝了自己的全部情感的人,是一个被冰封的人。
一个人是保持情感重要,还是保持理智更重要?丹尼选择的是后者。以无言的镇定面对命运之无情,这绝对是一种勇敢之举。
面对这样的咨询者,心理医生为丹尼做的不仅是充当治疗师,更要给予他支持,做一个站在他身旁一心希望他幸福的人。
不断经历严重精神创伤的人会变得麻木,一直要等到他们遇见富有同理心的见证者才会慢慢恢复。当他们从内心相信时,自己也会变得“真实”,同时选择去真正活着。
而玛德琳,她从小便吞下了母亲给予的称呼,只希望哪天早上在下楼后母亲不再对叫她“怪物”。她想的是:“如果我足够努力,就能找到让母亲爱我的办法。”
小时候每次试图获得并给予爱时,得到的只有痛苦,最后便只会觉得自己并不值得被爱、也不值得一切好事。极度渴望某样东西的同时又对其感到恐惧,这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焦虑感并产生强迫性行为,玛德琳的头脑从此陷入永无休止的拉锯战。
医生知道,这样的心灵只有在倾吐痛苦之后才会开始愈合。玛德琳的故事极有寓意,那是另外一种勇敢:爱意味着展现自身脆弱的一面,因为爱我们的人也具有伤害我们的能力。人们应当因为自己真实的样子而被爱着。虽然爱总是不如恨那般强大,但它却更为长久。
本书作者凯瑟琳·吉尔迪纳医生记录了五个真实人物的重生故事。
他们儿时曾为怪物,成年后也有怪物踞于内心的阴暗一角,逡巡不去。而他们则面对那片黑暗,直视它、看清它,最后击败它。
看到生命脆弱美好却又坚韧强大,知道人生可以如此绝地翻生,这真令人安慰并带来勇气。
他们曾深深受伤,但仍选择真实地活着。这本书记录下了由普通人所诠释出的英雄主义——那正是生的力量比死亡更强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