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致敬柘植义春,男与女二人的夜!

为致敬义春别册画了一张画,类似的事,我之前做过一次,是给藤本理的《梦晕》画了一张海报,详情可以点击:梦晕海报的故事,带藤本理去重庆

当然,这次是作为作者,也作为编辑,关于为什么要做这个致敬别册,这则短评就是我的理由:
柘植义春漫画的最大魅力,或许是某种异乎寻常的真诚,因此迷上义春漫画的读者,几乎也同时迷上了义春本人,那么读这本书,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我如此体会,就想通过致敬义春别册,把这样的感动解释给更多人。
聊聊这次我画的,壁橱里的阿义

《池代百点会》《必杀鱿鱼干固技》《阿义的犯罪》三合一,男与女同居的斗室,暗潮汹涌之夜。
同时致敬了三篇柘植义春的漫画,画面主体来自《池代百点会》中的一页,这部分画得有点苦恼,但最后还是找到了办法,苦恼来自于太喜欢这张原作,不知不觉就会变成临摹,但如果完全照搬就没意思了,因此对女体作了一些图形化的处理,正好写实也非自己所长。

图:柘植义春《池代百点会》选页
在《池代百点会》的原作中,福子和男友(津部的朋友伊守)和漫画家津部,三人同居在这件狭小的出租屋里,津部睡在壁橱里,夜晚会听到福子向伊守求欢,以及做爱时的声响,从壁橱纸门的破洞里还能窥见这一幕。而当向往太宰治那样不负责人生的文学青年伊守离开福子,回老家结婚后,屋里就只剩福子和津部,这一页对话的轻喜剧色彩浓郁,甚至出现了搞笑漫画里常见的“跌倒”,在义春后期漫画里相当罕见,可能就此一次?帮劳累了一天的福子捏完腿,色心都快溢出来的津部,被福子恭维成绅士,发了张好人卡,但于他而言,这是寻常又特别,暗潮汹涌的夜晚。

图:柘植义春《池代百点会》选格
原本的构想就是三个短篇结合,但重绘其中的画面主体也就是这一幕真的很困难,不容易做到,因为原作太出色,过程中会不断怀疑自己重绘的意义何在,直到想到更紧密的结合方式,把桌面上的一堆杂物换成了《必杀鱿鱼干固技》里的雌雄石灯笼,让角色的潜意识浮出水面。
其实义春这小小一格里,我认为原本就包含了这种意识,福子在灯前穿着睡衣的身体,本身有种诱惑又不可侵犯的色彩,抽烟令她的吐息更鲜明,存在感更强,杂物也都有意味,镜子代表福子对自身及自身魅力的观照,纸和墨水则是漫画家津部的存在感,装着东西的容器和敞口的容器,看似性意味的所指,当然,一定会有读者觉得这样的解释牵强。
那么更巧妙的,就是壁橱和津部,壁橱纸门上的破孔,下层隆起的被褥,津部被遮掩住的下半身,这都是无意的吗?起码这也是某种基于超常直觉的天赋,每次重看细看义春的漫画,都会有新的发现,令我叹为观止。既然想重现这一夜晚,我的构想就是,把这一幕里暗藏的性意味放大和凸显出来。

图:柘植义春《必杀鱿鱼干固技》选格1
图:柘植义春《必杀鱿鱼干固技》选格2
我用来取代桌面杂物的,是《必杀鱿鱼干固技》里的两个石灯笼,上图和漫画里的强奸魔同时出现的石灯笼,显然是雄性象征,我查询了很多石灯笼,并未发现上图这种柱体过粗的情况,石灯笼一般是柱体比较细的,因此倾向于认为这是义春的主观描绘,而下图女性为主体的石灯笼则呈现为阴性。当我用这两件庞然大物取代桌面部分杂物之后,感觉整张画的意图豁然开朗,就找到了这张致敬画的最佳切入点。

图:柘植义春《必杀鱿鱼干固技》选格3
同时,我在室内安排了烤鱿鱼的炉子,并且特别勾勒了鱿鱼卷的形状,作为和壁橱上纸门的破孔对应之物,福子即将点着香烟,室内会充满她的吐息,而津部呢,作为男性,他的吐息就是铁网上烤到炽热的鱿鱼卷,这个东西的外形和软弱的特质(后部被卷起来了),和他缺乏底气的欲望相当匹配。

图:纸门上的孔,和铁网上的鱿鱼卷
右半边场景的变化,是我给壁橱重新安排了三个隔层,上面两层都来出自《阿义的犯罪》,注意,最初汉化和台版,都把这则短篇标题错译成了《小吉(吉仔)的犯罪》,实际漫画中的少年名为“阿义”,是一个昵称,和津部一样同属于义男的变体。

图:柘植义春《阿义的犯罪》选格

图:柘植义春《阿义的犯罪》选页
壁橱中间层,除了躺着的漫画家津部(为了凸显底层冲击力,我缩小了他的比例,使之更像一个房间),我加入了阿义的小桌,这是阿义用来读情色杂志,并且用筷子扎杂志上的女人来吃(梦境的超现实)的地方,作为漫画家津部的欲望呈现。
顶层看起来是更巨大的一个房间,在《池代百点会》原作的壁橱中,棉被是放置在下面一层,我将之挪到了顶层,并且用《阿义的犯罪》中的畸形棉被取而代之,在这则梦境短篇中,阿义站着的棉被实际呈现出两种面貌,上格更像男性的隆起,下格则更像内脏器官之类(考虑到阿义吃女人,这样的表现也非无中生有),因此我选择了上面一个棉被的形态,而下面这格比较单薄的女学生,实际和墙壁上阴性的纹理是一体的,是阿义欲望的投射对象。
我倾向于认为被褥的不同形状,以及墙上的纹理,都是柘植义春刻意的描绘,而他在谈及自己的创作时,也曾确认过自己描绘纹理的刻意。

由《池代百点会》里的场景而来,壁橱上两层的扩充出自《阿义的犯罪》,底层则加入了《必杀鱿鱼干固技》里的温泉强奸魔形象,壁橱背后像是有着巨大的空间,而我希望打通三则义春短篇漫画的时空,找到它们之间的潜在联系,将后两者用来诠释前者的欲望暗潮。

这个有些可怖的形象是我整张画里比较满意的局部,至此,我在画面中安排的六个对应关系,三男三女和三对象征物,象征物分别是石灯笼↔石灯笼,鱿鱼卷↔纸门破孔,隆起的被子↔墙上的纹理。漫画家对女性的渴望,分别呈现为三个女性形象,真切存在于室内的福子,梦中仰望自己的不知名女学生,以及杂志纸面上的丰腴女体。
三男则分别是,现时的自我,漫画家津部,对福子充满渴望而不得,过去的本我,梦中阿义,还在电镀厂工作的少年,青春期的性压抑,以及未来的超我,表现为他者的温泉强奸魔,实际也是漫画家本人最不受拘束,超越了道德的欲望化身。躺在壁橱里的漫画家津部在想些什么呢?上层去往干燥的梦境,下层则是湿漉漉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