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的说山与酒楼里的赵子曰

老舍在整部小说里面用了很浓郁的京韵和段子式的故事编排让整部小说显得风趣,放在今天老舍也可以会是一个很优秀、杰出的脱口秀表演者或者是自媒体内容者,但与这两个职业不太相同的是在写作中他不仅有敏锐的社会洞察力和保持风趣的意识,更常怀最大的悲伤去体悟百姓和社会状况。在《赵子曰》文章中有一段解释和表现拉车业内术语“说山”,他这样写:
“这种举动在洋车界的术语叫作“说山”。如遇上爱说话的坐车的,拉车的就可以和他一问一答的而跑得慢一些,而且因言语的感动,拉到了地方,还可以有多挣一两个铜子的希望。可是这种希望十回总九回不能达到,所以他们管这个叫“说山”,意思是:坐车的人们的心,和山上的石头一样硬。春二拉车的第三天,就遇上了一个大兵,他竟自把那个大兵说得直落泪。拉到了海甸,那个大兵因受了春二的感动,只赏了春二三皮带,并没多打。”
拉车的“说山”功夫就在多要小费,但跟军阀说哭了到站还是轻罚了两个皮带子,很戏谑和荒唐,这里的戏谑是在赵子曰的视角和车夫春二想法相落差完成的,彼时的赵子曰正火急火燎地找寻欧阳天风,想要揭晓欧阳天风和王小姐的真正关系;但在车夫春二角度来看,这一段话是如此地凄凉,似乎说出来就能博得车坐上阔少赵子曰的同情,也正是赵子曰的视角、春二的视角、作者带领读者观看的视角相互关照、相互衍生产生的清晰差异,使得北平当时的社会黑暗、病态那一角袒露的如此彻底。在这里我们或许也能想象到9年后的1936年老舍在自己人生尚还顺遂、家庭美满的阶段会写出一个人力车夫在北平生存的故事。他观察的太敏锐了,敏感于生活的细枝末节,并能在高度理解下玩味出一些幽默来以及他能将底层人民生活生产状况记录下的慈悲,这个幽默就在于对生活艰难处和不体面处的会心。这或许就是他的难能可贵,既有与众生摩肩接踵的生活视野,也有传统文人的人间视野。
如果说《骆驼祥子》在写一个底层的、没有资产的外乡人走入城市北平并在这个城市规则的倾略下不得不“城市化”的故事,《赵子曰》则在故事外就已经让有钱的外乡地主儿子身份的大学生赵子曰城市化了,他虚荣、浅薄、堕落,在接触新思想后,大可以说他是反应不良的那一批,也以至于他在遇到真正有革新动力的李景纯时,到了害怕的地步,以及在发现害怕之后诋毁他是“丧门神”。在欧阳天风的人物设计上,老舍可以说是纯粹地批判式地描写,这个人物也可以说是老舍日后写《骆驼祥子》里阮明形象有一定的参照作用,不过也正是极度地批判式、戏谑性地描写欧阳天风,这个人物稍显符号化,不太立体,更像是表面老舍自我的一个宣传窗口。
老舍这样的姿态是对现代主流作家激进的参与姿态的一种补充,有助于我们对学生的全面理解。学生这个群体并不都是进步的、先锋的,现代主流作家们站在进步青年的立场上,接触到的自然是进步的张扬的一面,而且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作家们自己主观情感的痕迹,风格自然倾向于抒情,老舍的小说却展示了学生的另一个面目,就是因为这样相对客观的观照,才使得风格更倾向于讽刺,讽刺本身就是有距离的观照的结果。总体写的又辛辣又心酸吧,是希望多几个像李那样不怕死、敢革新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