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原来可以如此深邃和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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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本小说彻底读透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看过走走老师《无声的细节:小说的“读到”之处》,你就会明白,那是一种无所不至、丝丝入扣和酣畅淋漓。 她以编辑和写作者的视角来解读小说,眼光犀利如侦探,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细节线索;她的思想又是如此自由旷达、信马由缰,所及之处常常出人意料、令人惊叹。 这样的阅读,穿过了血肉、骨头,拨开呼吸,直击灵魂。深邃又丰盈。
比如: 在对毕飞宇小说《青衣》的文本分析中,她透过一两个字眼就能捕捉到些许端倪。“《奔月》阴气过重……得配一个铜锤花脸压一压,这样才守得住”,她认为,一个“压”字、一个“守”字,体现的是对女主筱燕秋的束缚和压制。 而看似平淡的描写,她也能看透背后的意味。当筱燕秋“仰起脸说,‘我就是嫦娥。’ ”“仰起脸”三个字是肢体语言,但此时更是情绪语言,暗合了她是一个“望着天上的月亮,却行走在人间的女人”;当筱燕秋回到家里,“懒懒地倚在了门框上,疲惫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其潜台词其实是欲扬先抑,是要宣告,“这个青衣回来了”。 普通读者一扫而过、也许毫无印象之处,却原来都大有深意。
走走老师对细节的关注甚至延伸到了标点和排版。 《青衣》中有一处,酒后的筱燕秋从纯正韵腔道白“亲——娘——啊——啊!”,到嘴巴被堵上后短促的呼喊“亲、娘、啊、啊、啊、啊!”,从破折号到顿号,标点符号的“明确画面感”既是情节的真实,也符合女主从怨艾到激伤的表现。 在耶利内克的《钢琴教师》中,有些“她”字是用放大的黑体来强调的:在有轨电车中她自认为与众不同,黑体“她”出现了27次;在她高中时代,黑体“她”出现了17次;在维也纳森林度假时出现了13次;成年以后出现了8次;而当她开始被男学生追求后,黑体“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排版上的细节暗示着,“她”对自己独特性的强调在不断减弱,“她”在慢慢地消失。 如果说一本小说就是一片森林,一般的阅读者可能只会看见几株特别的树,走走老师却能连落叶下面的蚂蚁都看得分毫不差。
而最令人叹服的还是走走老师的某些独树一帜的观点。 例如从《钢琴教师》的虐恋故事中揭示出自由意识的另类诠释。她认为,真正的自由意识必须是自愿的,哪怕戴上枷锁、当牛做马,但精神上必须自由。由此便可理解女主埃里卡在两性·关系中的服从性,她是用服从来达到对自由的追求,看似极端矛盾,实则顺理成章。
毕飞宇老师评价走走老师是“一个具有广阔视野的人”,“具有技术主义的倾向”,“她的思路是‘写’的思路,她的美学趣味也是行进的美学趣味”。 这样的走走老师,既可能是小说家的知音,也可能是他们忌惮的“毒舌”。但对于读者和学习写作的人来说,她真的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