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后期奎因问题”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聊推理了?”虽然和老板、匠仔和高千一起聊不同类的书籍也很开心,但毕竟我们几个在用西泽保彦笔下人物的名字当外号,总是不聊推理小说,感觉也有些奇怪,“就算不聊西泽保彦,也可以聊聊其他的啊。”
“那小兔,你对历史推理感兴趣吗?”老板把手里的电纸书转向我,“这本《汉末之变》,主要讲曹操和董卓,也可以理解成是一本以学术专著形式撰写的历史推理。”
“又是匠仔推荐给你的吧,”看老板点了点头,我不禁暗自叹气,感觉他和匠仔似乎更加默契一些,“马伯庸好像有一部《风起陇西》,还有一部电视剧《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都是汉末和三国题材的。”
“亲王是小说家笔法,挖掘历史的碎片为己用,目的是讲一个自己的故事,”老板想了想说,“刘三解的这本《汉末之变》,更像是约瑟芬·铁伊的《时间的女儿》,而且相比梁清散用虚构的故事建构另一个晚清,刘三解的目的,应该是剥开史书的重重迷雾,还原历史人物的真相。”
“还原真相啊?”我想起之前我们几个人读张笑宇的《世界之中》,书中就提到曹操可能就是汉末的一位“弥赛亚”,“所以这本书里的曹操是怎样的呢?是《三国演义》里描绘的奸贼,还是陈建斌扮演的英雄主角?”
“刘三解考证出来的曹操,可比小说和电视剧复杂多了,”老板边说边把电纸书递给我,“虽然匠仔说他对解读这本书有个不错的好点子,但你感兴趣也可以先读一下哦。”
“那你看店。”可以“带薪摸鱼”,我自然不会错过。
“我刚开始读这本书时,是被作者精心的处理所折服的,”匠仔把书翻到《引子》这一部分,指给我们看,“作者掌握了如此详尽的材料,却并不直接罗列在正文当中,而是通过注释的形式展现给读者。这么一来,对史料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流畅地阅读正文,而想要追根溯源的‘考据控’们,可以根据注释逐条查阅,也很方便。”
“真的诶。”电子书出于排版美观的考虑,把注释隐藏起来了。等我拿到实体书一翻,顿时被洋洋洒洒的注释内容给震撼到了。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作者在正文的叙述中,可以尽量减少引文,”匠仔说,“整体来看,这本书有些地方还是引用了史书原文,但总体来说比例是很低的。而有些作者就会大段大段地引用材料,这样对文章整体的阅读节奏,其实是一种破坏。对史料不感兴趣的读者,也可能会觉得乏味无趣。”
“作者既能‘充分掌握材料’,又兼顾了普通读者的阅读感受,确实是一大优点,”老板笑着说,“但你那么推荐这本书,肯定还有理由,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吧。”
“我读完以后,仔细思考了一下,怎样才能够概括整本书,”匠仔走到白板前,写了八个字:“三重后期奎因问题”。

第一重:史家与史料
“后期奎因问题?”这个词我其实以前和匠仔他们共读推理小说时有点印象,但在讨论历史作品时突然冒出这个词,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匠仔之前和我聊宋词,也用了这个概念,”高千在我耳边说悄悄话,“他听了一档推理播客,就拿着这个词现学现卖了。”
“咳咳,”匠仔努力把话题拉回到自己手里,“这个概念大家都了解吧,简单来说就是犯人伪造证据欺骗侦探。那么我三重里的第一重,就是史家怎么应对材料被伪造的问题。”
“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老板模仿戴学庐老师的宁波腔,让书店瞬间充满了欢乐的空气,“小兔和高千可能对汉末三国的历史不太熟悉,讲清楚更有利于她们理解哦。”
这男朋友真好,说起来我也只是看过《三国演义》电视剧,玩过三国杀游戏,能搞清楚人物就不错了。
“嗯,我尽量讲得容易理解一些,”匠仔在白板上开始画圈,“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史书,如果简单划分的话,以乾隆朝钦定的二十四史为正史,比如《后汉书》和《三国志》都属于正史。当然不是说正史之外的史书都是野史,不可信,只是像同样作为东汉史书的《后汉纪》就大半失传了,另外像《魏书》这类同样基于官方档案修撰的史书,就直接被《晋书》批评说‘多为时讳,未若陈寿之实录也’,也就是因为犯曹魏的忌讳遮遮掩掩,不如陈寿写得可信。”
“那就是说,看《后汉书》和《三国志》这两本正史就好,是这个意思吗?”我问匠仔。
“其实说实话,这两本对比《魏书》,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匠仔在白板上写下“一”,“第一个问题,就是面对不实的孤证,比如我们在《世界之中》这本书里读到的曹操和青州兵的关系,陈寿在《三国志》里,写成了‘受降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也就是130万人,事实上,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也只承认‘破降黄巾三十万众’,那多出来的一百万人去哪里了呢。”
“曹操作为张笑宇笔下的‘弥赛亚’,让作为‘自己人’的黄巾投降,这并不难理解,”老板补充说,“但是黄巾投降曹操,据陈寿记载是在冬天,曹操有足够粮食来供应130万人一年的吃喝吗?”
“所以,刘三解认为,多出来的一百万人,是曹魏官史的夸张”,匠仔在“一”后面写下了“孤证”两个字:“书里说,陈寿面对孤证,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圆这个谎,造成了更荒谬的结果。”
“那么二呢?”我越听越觉得有趣,确实有点推理小说的味道了,“范晔的《后汉书》又犯了什么错呢?”
“刘三解认为,范晔作《后汉书》,面对的史料记载有矛盾之处,”匠仔又在“二”后面划出两个小标,“要么就是舍弃了可能正确的记录,采取了可能被曹魏官史篡改过的材料;要么就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将一堆正确的信息排列出了错误的因果’。刘三解书里提到的例子有很多,等会我们再具体说一两个哦。”
“这么严重?”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老板出言解了围,“二十四史作为‘正史’,只是来自乾隆的‘钦定’,并不是因为它们本身多么完美无缺。其实就连后世并称史学双璧的《史记》和《汉书》,在今天看来也一样难免有错误,只是刘三解这本书重点讲汉末时期,才给我们一种范晔和陈寿是两大坑货的错觉。”
“如果我们回到当时,面对波澜诡谲的政治形势,陈寿范晔选择偏信曹魏官方史料,可能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策略吧。毕竟蔡邕只是想写一本《国史》,王允都恨不得让他早点死,”匠仔总结说,“第一重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那么接下来第二重,后人面对并不可信的史书,且无法再获得第一手的档案资料,该怎么还原历史呢?”
第二重:作者与史书
“我知道,”我果断举手,“用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结合出土文物和史料记载来判断……”还没等我说完,高千就笑着拉我的手,“秀儿坐下,不要秀了啊。”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刘三解书里也提到了考古发掘曹操高陵考古所见股骨,据考古工作者鉴定,得出曹操身高不足一米六,和一些史料中记载的曹操身材矮小吻合,当然这一发现也有争议,我们这里暂时先不提这一种方法,”匠仔在白板上写下了《资治通鉴》四个字,“司马光是宋朝的史学大家,他能接触到的史料,理论上比今天的我们可能更多,但面对《后汉书》和《三国志》的重重谜团,也显得无能为力。比如董卓迎奉汉少帝和陈留王这一事件,《后汉书》中不同传、纪的记载就存在时间上的矛盾,司马光虽然尽力梳理事件,让其看似合理,‘可在缺少原始记载的情况下,仍无法区分八月廿五和廿六日的事件,甚至由于源头信息被篡改,一群重要人物被抹去了行动细节,给读史者还原真相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千年前司马光的问题,也就是千年后刘三解等人要面对的问题,”老板就像相声里的捧哏一样给匠仔做铺垫,“今天我们一样要面对看不到原始材料的局面,《后汉纪》《魏书》等史料也大多只是裴松之等人所引用的二手材料,陈寿范晔的‘正史’中又暗藏谜团,少不了糊涂账。那么,刘三解会如何破局呢?”
“第一手高招是借助其他材料,”匠仔指着白板上的“蔡邕”二字说,“有个不怎么著名的历史事件,董卓击败站队袁绍的河内太守王匡,《三国志》认为这件事发生在董卓迁都前,《后汉书》则认为是在董卓迁都之后。幸亏蔡邕当时写过一份表章,名为《表贺录换误上章谢罪》,提到董卓击败王匡是在当月十八日,蔡邕因贺表写错了两个官员的信息,被朝廷丙辰日下发的诏书罚俸,于是蔡邕又再次上书谢罪。”
“简单来说,就是董卓击败王匡的这个月,有一个‘丙辰’日,”老板为我和高千解释,“我国古代用干支纪历,比如我们都知道六十年一甲子,就是六十个排列组合每年换一个,六十年轮完一轮。而月、日、时同理,也是六十个组合依次轮,正常来说,丙辰日每隔一个月轮到一次。”
“同时还需要满足一个条件,也就是这个月的十八日在丙辰日之前,”匠仔说,“ 刘三解估计是拿着万年历等工具推算,结果算出来,初平元年的九月和十一月符合条件,再结合董卓在初平元年十一月初一担任相国,推知此事应该在十一月十八日。最后反而是司马光《资治通鉴》判断正确。”
“这一手高招确实高明,”高千提问说,“既然有第一手,那么就应该有第二手, 刘三解还有什么绝活呢?”
“另一种就是梳理疑点,再提出自己的见解,”匠仔指了指他刚才在白板上写的董卓迎奉汉少帝和陈留王这行字,“关于这件事, 刘三解一共梳理出七处疑点,比如洛阳动乱,董卓难道就在城外光看看?为了解决这些谜团, 刘三解条分缕析,分别作出了七个回答。而在些这回答中,我们能触碰到一个冷酷的真相:其实当时满堂公卿,对皇帝的死活是不在乎的,大不了死了一个再换一个就行了。”
书店里的温度刹那间降低了,除了已经读过书,有心理准备的老板,我和高千都花了好一阵子才从这残酷的真相中缓过来。
第三重:读者与作者
“最后我想要讲的,是我们作为读者,如何看待刘三解这本书的问题,”匠仔给我和高千倒了桑葚茶,等我们缓过来才继续说,“刘三解给出的推论,是正确的吗?”
“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啊,你看他借用旁证来分析推论,不是就很靠谱嘛,”我说,“曹魏官方想要涂改材料,不至于连蔡邕的文章都去改吧。”
“也是会删改的,比如蔡邕上奏章,推荐董卓担任相国,但其中关于董卓为什么该当相国的内容就失传了,”老板说,“关键是只失传了文章的中间一段, 刘三解的解释是,最大可能是和蔡邕一起联名上书的名单,以及董卓担任相国的理由,都不能见光,于是就‘被消失’了。”
“这个确实,但 刘三解的那个推论没问题,不过呢?”匠仔顿了顿,说,“也正因为现存的汉末三国史料多经篡改,所以我们通过推测来还原历史真相,所得到的答案可能并不是唯一解,也就是说,有些内容无法证实,有些内容也无法证伪。比如本书引子, 刘三解抛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结论,但我就有不同看法。”
“引子是说董卓想要废帝,然后开小会,也就是所谓的显阳苑会议,根据史料可知袁绍与会。 刘三解经过分析,认为袁术和曹操也在会,”我问匠仔,“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我们体制内讨论重大议题,一般先是开三人小会、五人小会,再到班子会议,再是扩大会议,东汉时期肯定不会这么开会,但董卓搞这种事情,可能不会大张旗鼓地搞,与会人员要么是自己心腹,要么是要拉拢的对象,比如像袁绍这样有背景有后台的人物,袁术作为袁家的嫡系,很可能也是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从他后来担任后将军的职务就看得出来。但是,曹操会出席,或者列席显阳苑会议吗?”
“ 刘三解认为曹操也在会,理由是董卓给了曹操骁骑校尉职务,类似对待袁术,另外就是史书记载有刻意模糊的地方,”高千看向匠仔,“你找到了什么证据来反驳作者呢?”
“在当时,曹操其实只是一个小人物,虽然不至于藉藉无名,但相比四世三公的袁家,曹家却是‘乞丐携养,赘阉遗丑’,几乎是云泥之别。 刘三解自己也说,‘无论是在洛阳的显阳苑会议,还是废立的决议过程中,曹操都是远离权力核心的边缘人’,”匠仔说,“换言之, 刘三解自己也认为,这个会议有没有曹操影响不大。毕竟在当时,‘曹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值得董卓对他另眼相待’,”匠仔边想边说,“所以《三国演义》里的曹操献刀是小说家言,曹操起兵首义,也大多出自曹操集团的自我宣传。”
“但董卓想要提拔曹操总是真的吧,如果曹操不在会上,董卓为什么要提拔他呢?”高千表示不解,替我问出了这个我也想问的问题。
“ 刘三解在引子里其实有解释,当时曹操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其上级是上军校尉蹇硕,蹇硕死后,曹操上级变成大将军何进,再之后很可能就变成了前将军董卓,既然正史记载董卓‘欲与计事’,那么曹操这个‘校’很可能就在董卓麾下,但是,”匠仔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兴奋起来,“但这不足以证明曹操就参加了会议,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成董卓是通过给胡萝卜的形式,告诉曹操这个在自己手下的‘非嫡系’成员,跟着我有肉吃。他是想把曹操这个上不了会,但毕竟是曹家长子的人彻底绑到自己的战车上。”
“那么你之前说的,史书刻意模糊是为什么呢?”我问,“如果曹操没有参会,那史书为什么没有细说这次会议呢?”
“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是这次会议本就是关起门来开小会,除了袁绍离席而走,其他人的信息本就是保密的。而且不管曹操有没有参加会议,他没有第一时间反董,而是等了一段时间才逃离,这对于打造汉室忠臣人设的曹操来说都是政治污点,”匠仔在白板上写下了“黄琬”这个名字,“所以关于曹操出逃,史书在诸多细节的记载上同样谜团重重。 刘三解通过分析,指出董卓根本没把曹操当回事。既没有刚开始的通缉,也没有后来的收买。而曹操真正怕的其实也不是董卓,其实是曾任豫州刺史,后任三公,与曹操有破家之仇的黄琬。当然,董卓掌权后重新起用党人,曹操家族是宦官之后,他当然有理由逃亡。”
“所以匠仔的意思是, 刘三解的许多推论,最后却不一定能得出那个结果来,”老板说,“比如曹操不管有没有参加会议,都会导致后来曹魏集团篡改史料,那么,以此为由来认定曹操与会,证据不足。毕竟 刘三解也认为曹操在董卓眼里是个小卡拉米,那么董卓给曹操一根胡萝卜吃是可能的,请他共襄盛举换皇帝,‘那只能是他昏了头啊’。”
“没错没错,我就这个意思,”匠仔一幅“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样子,我和高千只好相对无言,“不过曹操出逃后,还有一个杀害吕伯奢一家的故事,我的想法也和 刘三解的结论稍有不同。”
“就是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吧?”高千问,匠仔点头说:“原话是‘宁我负人,休人负我’,关于这个故事有三个不同的版本,我们先一起看下呗。”
“我感觉 刘三解还原得很好啊,”我看完以后问匠仔,“他认为三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可以‘理解为对一个事件三个视角的记录’,推测出来的事件细节也能说得通。”
“没错, 刘三解还原的事件细节也是能说得通的,但是呢?我们前面说过,《魏书》是遮遮掩掩的,所以它记载的吕伯奢五个儿子图谋不轨的可信度较低,如果我们重点考虑另外两条材料,也许可以还原出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来。”
“我猜,你的故事里,吕家人是无辜的。曹操只是疑心病重,一来他是在逃亡途中,二来他们几个人的马确实值钱,所以‘邻人疑斧’,曹操看吕家人越看越可疑,然后一听到声响就动手了,”老板笑着说,“是不是大概就这样。”
“嗯,我甚至觉得,吕家人可能只是正常招待,但曹操此时高度紧张,所以看到别人热情就觉得他们有动机,”匠仔说,“所以我觉得读刘三解这本书,不应该盲目相信他得出的结论,而是应该和他一起思考,这些史料中的疑点,有没有其他的解释?刘三解看似合理的推测,又有没有什么漏洞。”
“如果看到刘三解的答案就盲目相信,其实也就和看到魏晋官方史料就轻信的范晔陈寿,以及看到《后汉书》《三国志》就采信的后代史家一样吧,”老板在他的电纸书上点了点,找到标记,“刘三解自己就说,‘如果我们对事实本身还有一丝丝的兴趣,就不会满足于此,而是会深入挖掘事件的背景和细节’,简单地相信作者,和简单地用一句‘疯了’来概括董卓等人的行为,其实都是‘思维的懒惰’。”
“没错没错,真相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还原,但是思考无疑更加重要,”匠仔举杯说,“为思考干杯。”
也敬怀疑、分析和推理。
“对了老板,你是怎么知道匠仔所想的故事呢?”等匠仔他们走后,我才把刚才就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吃匠仔醋了哦。”
“傻兔兔。”老板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青少年思辨课》,我突然想起来,这本书是我几个月前和老板分享的。
“你看,书里提了‘信念固着’对吧,其实就是说的‘邻人疑斧’,曹操就像故事里的‘邻人’,因为事先认定了吕家人要害自己,所以殷勤招待和异常响声,都会加重曹操的怀疑。”我一边翻书,一边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本书之前我也读过,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有,匠仔说他的理解只是‘稍有不同’,那么有没有可能整个故事都和 刘三解说的差不多,只是最后曹操发现对方确实是无辜的呢?然后曹魏的史料对此进行了修饰,就变成了吕家人确实图谋不轨,”老板拉着我的手说,“据网友说,刘三解还有一个更劲爆的说法,认为曹操是和刘关张一起动的手,是不是更颠覆三观了。”
确实,我再一次被震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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