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头 还是山

很独特的阅读体验
日常习惯了伟光正的宏大述事 有时反而让我们模糊了来时的路径 似乎我们的组织天生纯洁 历来如此 常常让我们忽略了组织也是历经洗礼 淬火而生的
作者从太行山区组织与干部建设历程的视角出发 以扎实的材料落笔在具体的人和事上 就像作者所说的 从组织进入 再去更多面对组织中的人 在故纸堆中寻找党史长河中亲历者的只言片语 让我们隔空听到他们的声音 这虽然可能不是豪言壮语 不一定政治正确 甚至反动 但这确实是真实的声音 文字背后是组织中曾经活生生的一员 既是党员 也是具体的人 经受洗礼的人 而这也是我们党史宣传教育中所缺少的一环 我们总是陷入空洞的说教 这更显示出本书的难能可贵 当然我没有资格对作者点评一二 但也是作为读者真实的感受
以史为鉴 对今天的自己来说 既有了很多新的认识 在思想上也更加触动
一是重新认识了山头 小时候幼稚 在主观认识中总是认为组织是团结高尚的一块铁板 当然这也源于我所接受的历史教育 所以后来读到毛主席 党内无党 帝王思想 党内无派 千奇百怪的言论还是很震惊的 后来读书多一些 认识又歪到党内倾轧 派系斗争那面去了 书中对山头没有讳言 说山头非传统政治力量的集团派系分异 政治分野 而是源于工农武装割据 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 也不是什么敏感的帽子和标签 组织领导人对此也并不避讳 当然这既来自地方属性在事业属性下的消融 也来自于组织领导人的视野格调 并不陷入畛域派别之争 而反过来说 今天人们对派系一类为如何敏感 似乎成了不便公开但早已流传的秘密 大致也源于心中对组织伟大理想伟大事业的淡化和道德素质的下滑吧 在此也不便多展开多言
二是重新认识群众路线 一直就有这样的体会 我们的宣传教育总是口号式的 灌输式的 而非逻辑清晰的 对群众路线的认识基本也停留在 从来到去 两个一切 而书中对此的认识是很理性 很有逻辑的 因为党既是群众的先锋队 是群众政治利益的代表 也是为群众利益服务的 所以党的路线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了群众的路线 而在先锋队和群众之间又存在着张力 是有剪刀差的 这种张力体现在群众的蒙昧性与组织的熵增性 群众是抽象的党与具体的党的地方组织之间的外部纽带 因此要将群众运动引入具体的党 而保持抽象的党的群众属性 防止战斗的先锋队式的党降到一般的水平 这也是从整风整编以来 组织的宝贵经验 直到今天仍在发挥作用 但在实践中通过外部纽带发挥群众作用的方面有所淡化 对将群众运动引入党内持谨慎态度 群众真起来了以后 实际上就害怕了 是一种叶公好龙的心态 而更多地通过党的组织与整体的党的内部联系发挥作用 或者说自我革命 但如此也缺少了那种自下而上的氛围感
三是重新认识批评与自我批评 我觉得书中对这一部分的描写是最吸引人的 史料也是最生动的 也就是书中第三章苦中求索的主要内容 作者说我们反复强调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历史经验 却对历史上党内干部到底如何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较少研究 所谓历史经验多停留于泛泛原则 我对这一部分的兴趣也源自于民主生活与组织生活的经验 常态化地查摆问题 自我批评 难免流于形式 应付了之 不易形成心灵上的触动 读了这一部分 才认识到历史中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也不过如此 如书中所写 要从政治 组织 领导三个方面查找问题事实 有的简单以工作问题代替思想上的问题 有的检讨时提出的大多是过去提过多多次的 有的批评意见总是循着自我批评的脉络来 跟着自我批评的节奏走 难以击中痛点 即便是在整风运动中 在某种程度上最终也将思想问题暴露晾晒后却又虚置起来 诸如此类等等问题 这些现象到今天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 当时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更具人文关怀 如要在改善伙食 交流感情后以相对放松的状态开展 而每次会上批评时间明显多于自我批评 这与今天威权型政治模式下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相反 但我说想说的并非批评与自我批评没有意义 而恰恰相反 时至今日 即便是形式化了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依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单纯通过强化内省来实现思想净化极为困难 需要靠提升外力刺激来解决 就像作者所说 批评与自我批评是一种理性力量 唤起革命自觉 以日常而简约的仪式促进了党内干部的思想改造 产生道德转化焦虑 民主生活会成为一辆精神列车 半强制地将干部们全都载上 使其在思想上不易掉队脱轨 除非是你已经褪化到了要跳车的地步 不然在这这种形式化了的仪式中一定程度上也会被唤醒 这也是自己的切身感受
四是重新认识党的组织和干部建设 本书聚焦的是太行上山的组织建设 我们常说思想是根基 但这是理想的状态 在现实路径上 也许组织领导建设才是基础 作者也说 在太行山上组织基本实现了稳固的组织领导 此后的主要目标则是实现更全方位的政治领导和思想领导 自己在这一部分的认识主要是形而下的 技术上的收获 在太行山上 组织落地的过程是群雄逐鹿 重点是解决土客问题 实现组织的扩充与整合 而土客分离的背后也常常与地方社会内部的裂痕有关 这种整合也体现了干部对地方势力的整合 这其中的术就是扶新抑旧 用新干部 虽然新干部经验不足 但对组织的依赖性更大 愿意服从命令 与旧的社会力量因素牵绊少 受乡土环境政治影响小 便于平衡干部轻重之势 关于干部的晋升 在当时干部三个任职体系中 党内 政权 群团中 党内和群团系统的干部更容易获得拔擢 因为党组织是核心力量 受到重视多 提拔时首先考虑 而群团因与党组织关系相对紧密 群众运动多由党组织来组织 而得到青睐 虽然如今世殊事异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但其中的道理还是相通的 关于干部的交流 书中说干部流动带来的政策扩散问题 在整风运动中县委书记群体带来较大范围的人事交流 在今天也是如此 东南沿海发达地区干部北上 干部流动的背后是思路和政策的扩散 这样的经验到今天还在闪光 关于干部争斗的仲裁 书中说面对局部冲突 不看谁占理 而是要支持既成事实 强势干部的一方 关于干部的培训 举办培训班的用意让组织了解下级干部 实现训练培养选拔等多个目标 关于干部的忠诚 这有些权术的意味 要让干部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 干部对组织产生了更强的依赖 一旦得到开释 多数干部更是对组织感激涕零 这种不安全感给组织带来治理上的便利
没有下笔的是 太行山上的组织整顿 提高了组织权威 而这也是一个缩影 一个更大时代序幕的注脚 可叹的是 在组织浴火重生的背后 副作用带来的痛楚不得不由部分被淘洗掉的干部来承受 书中太行山一名干部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也让我背后发凉 对革命恐怖疏远 就是对反革命靠近 这其中 反映了多少对人精神的摧残 鼓角灯前老泪多 深追心灵自觉时的心灵叠嶂与现实混沌 不得不使人与自身局限性做出一定的妥协 万里神州也非尽舜尧 人事有代谢 而组织永远纯洁 永远先进 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