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 of Ages, cleft for me

伍尔夫第三部长篇Jacob’s Room是一部典型的实验之作，在对人物复杂性的了解程度和塑造角色权限的质疑这点，她比同时代的作家都更为敏锐，敢于将叙事无能（作为一本小说致命的缺陷）放进虚构创作中。 个人的阅读体验处于无聊和惊艳的反复波动之中。 破碎的人物刻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角色、不连贯的时空跳跃、冷不丁又极度琐碎的对话（或许太伦敦味了理解不透）、没完没了的抒情性列景和叙事间奏、看似毫无逻辑的心理转变、叙事者神谕式的晦暗幽深……都让我至少在60%的阅读时间中甚至感到煎熬。 另一方面，看到不少非常精彩的段落，仍会拍案叫绝，尤其喜欢那几位牵挂雅各的女性，她们的感受和思索是对于当时英国社会性别气质很细腻的书写。其中既有惊鸿一瞥的灵魂素描（比如第五章守墓人和第九章大英博物馆几位年轻人），让人惊叹伍尔夫寥寥几笔可以抓住人物的性格内核与所爱所憎（譬如用象征性的观念对峙场景和个人癖好），也有不少深度的心理描写片段（主要集中在雅各的爱慕者），可以视为作者日后高强度意识流书写的前奏。 如果把这本小说放在伍尔夫的小说创作谱系当中，会发现它摆脱了譬如处女座《远航》里相对固定的时空观，继承了《邱园》《墙上的斑点》等实验性短篇小说的后印象绘画风格和【糅合雄辩与困惑、具象与超脱、神秘与坦诚的自由联想语风】，但此时受“质疑完美主观叙事”的主题影响，初现的意识流严格上说是【叙事者自身创作时的迷思结合部分角色在抒情景致下的幽微心理呈现】——在她后两部承认合理叙事可能性的意识流作品中，她放弃了前者，进一步发展了后者，即她在创作《达洛维夫人》时在日记里提到的在每个人物的脑中挖掘“隧道”持续探索的方法，才有了她后来愈发汪洋恣意、四面驰骋又珠圆玉润的意识流风格。 印象很深的是书里好几处精彩且值得分析的心理描写，对古希腊文明和所谓经典、传统的“伟大幽灵”和现世百态的并置，对书信体和艺术等时代风尚的精辟议论，对战争的独特化处理，和语言风格中的“突降”（bathos）和反突降造成的刻意滑稽，以及在性别年龄职业阶级等社会区隔中对他人本能性的渴念、猜度、臆想以及对人事本真的永恒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