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不是一个事件,而是一个过程。”
不算好读,需要一定的法革史学史背景,以及对俄国革命的基本了解。原书名为《马赛曲的回响:两世纪后回顾法国大革命》。 前两章分别将法国大革命视为一场资产阶级革命和一场社会革命进行考量,以揭示其所孕育出的双重遗产:资产阶级自由主义与社会革命的激进化。前者为19世纪自由主义者提供了参照,后者则为19、20世纪的社会主义者提供比较模型。换言之,自由主义者看到的是1789年的胜利(废除封建特权和等级制度,确立君主立宪制、地方分权的代议机构、民事和财税平等以及对个人权利的保障等),而社会主义者看到的则是1793年的激进化(雅各宾派掌权,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提出人民主权与社会平等的诉求等)。此后围绕现代革命的理论辩论,虽没有直接回溯法国大革命,却难以摆脱法国大革命的影子。 后两章涉及一个长期被忽视的主题:19、20世纪的遗产不是革命本身的历史,而是革命被接受和被解释的历史。例如,1889年大革命百年纪念时,意识形态辩论的焦点是政治民主在西方代议制社会的扩展;而在1989年两百周年时,则不可避免地受到俄国革命及其后继者的影响。可以看出,在这些辩论中,大革命中被颂扬、谴责或否定的部分,并不取决于1789年的政治和意识形态,而取决于评论者所处的时代与立场。换言之,解释之争与事实之争完全不同。 依此,本书作为作者对旧传统的辩护和解释,对于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即有关法国大革命起源的经典解释(阶级斗争论)的式微与修正主义史学(革命既不是不可避免的,也不是能预见的,尤其认为对法国社会的发展没有造成太大改变,甚至改变之价值远不及它造成的代价)的兴起。不仅仅与学术研究有关,也与当时(包括但不限于)马克思主义左派在政治上和意识形态上的撤退密切相关。最后,作者对于修正主义有一段颇有见地的评价:“关于法国大革命历史的修正主义只是更广泛的修正主义的一个方面,而后者是关于西方——以及后来的全球——发展至资本主义时代这一过程的修正”。 最后,作者从来没有以及拒绝将法国大革命视为一个单一历史事件,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让我想到彼得·麦克菲在《自由与毁灭》中的结语写道:“法国大革命从来没有“结束”。它取得的成就与胜利和它的欺骗与暴行一样造就了它独特性。全世界在1789年后都能感受到大革命的回响——革命仍然与我们同在。”我的感受与霍布斯鲍姆一样,有机会重新思考两个多世纪前改变世界的非凡历史事件,去思考我们今天诸多的制度、习惯、立场和惯性思维仍能追溯到当初我们认为正确或错误的事情。是的,这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