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史角度的中国现代史

    此书写“内部发行”，果然有点意思。名为《中国现代哲学史》，实在叫思想史更准确。全书大半篇幅所写并非立言之人（第七章至第九章的金岳霖、冯友兰、熊十力算是），而是立功之人（第一章至第七章的章太炎、孙中山、蔡元培、胡适、梁漱溟、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可以说，这本小书提供了理解中国现代历史的一条思想史的路径。
    绪论最后一句话：“（从五四）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人不承认科学的重要性，但对于什么是民主，还没有一致的认识。”（p10）此乃发凡起例的话。中国的现代化是冯氏最关切的事情，在他看来，20世纪末的中国，科学以及同一性质的技术、工业、经济的现代化已初具模样，但政治的现代化却远未完成，甚至蓝图都没一张。此书完成于他去世前不久的1990年，20年过去，他这句话仍不过时。
    拿到此书最先读的是关于毛的一章。书中对毛的批判不可谓不严厉，但他受毛影响太深，所以在我看来，这批判就有点限于表面。这个不说也罢。
    自己对章太炎了解很少，以前一直奇怪的是，一个以经学、小学名世的人，怎么能同时是一大革命家呢？书中写道：“他的国学研究在当时是有现实意义的，是跟当时的种族革命相结合的。……他认为，研究当时多为‘国学’有提高民族主义的意义。这里所谓的‘民族主义’，就是满汉斗争。当时有革命思想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也都是这样看的。”（p19）这段话解决了我一个很小儿科的疑问。
    关于孙中山的论述很精彩，例如这一段：“（在《建国方略》中）人们期望孙中山提出关于民权主义的具体实施方案，可是，他只提出了一个《民权初步》。……其内容是一般会议的形式和会议进行的程序。”冯友兰评论道：“人们不免觉得孙中山是大题小做，空言搪塞，其实不然。《民权初步》说讲的固然是一些小节，但是，表现了一个大义，那就是民主与集中的问题。”（p29）民主要通过一定程序来实现，这意思很关键。
    冯氏对陈独秀的评述实际上是一种平反。他赞同陈的意思：革命胜利之后，只能进入民主主义的建设时期，而不能进入社会主义的建设时期。这一观点贯穿全书，在他看来，40年代到50年代初的GCD要建设的是新民主主义，后来背离了这个方向，文革结束，拨乱反正，“反正者，乃反新民主主义之正”（p9）。
    书中写现代史上的这些大人物时，很多地方提到进化论对他们的影响。看来，浦嘉珉用一本书来论述的“中国与达尔文”的论题真是思想史上的一个重大话题。达尔文年已过去，但明年还是要继续读读达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