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之下,破绽争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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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变了,译者变了,就连译名也变了,上个世纪末当时的中国文艺青年人手一本,法国“新小说派”名作《变化》此次以《变》的面目重新出炉,倒也是心领神会、名副其实——一切都在变,不管是重逢别有一番滋味,抑或这个时代十年一弹指,就已日新月异。
1998年,中国的先锋小说在见证了文学狂欢的年代后,已开始意兴阑珊,趋向沉寂。
这本赶着搭乘末班车的小书却还是引来不小的争议。
《变化》最为先锋之处在于视角,剑走偏锋,通篇运用的是“你”这种小说不常用的,甚至是被视为大忌的第二人称。主人公虽说思绪万千,游走于大千世界,但始终是被牢牢地限制在一列从巴黎开往罗马的火车上。这其中,对人和事近乎显微镜般的放大白描也让那时的我们瞠目惊叹。至于书中所讲述的故事倒是被忽略了,似乎“新小说派”就不应该讲故事,如果我们再像阅读传统小说那般拘泥于故事的起转承合,也会遭来不屑的嘲笑。
然而《变》在先锋的外表之下,确实是给我们讲述了一则完整的故事。“你”是一个中年男子,在巴黎从事着打字机生意,对妻儿正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厌烦当中,一次偶然的邂逅,使得他结识了青春靓丽的塞西莉。塞西莉身居罗马,“你”此次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火车,正是为塞西莉安排了一个来巴黎工作的机会。这一去本应是春风扑面,金屋藏娇,但随着这一路的枯燥旅程,“你”竟是幻想到了当塞西莉来了巴黎之后,也将渐渐陷到与妻子一起无趣的状态,而自己也将狼狈不堪。于是,“你”在转了一圈后,又两手空空地重回巴黎,谁也不知他有过这么一趟尴尬之旅。
彼时“情人”,于中国人来说,更像是一个先锋的,时尚的,神秘的,活色生香而又充满书生意气的词语,如若见诸于中国作家们的笔端,往往带有纸上谈兵的意味。不比这短短十余年,“情人”早已不再提及,在这种近乎狂欢的状态中,更是被市井味十足,言语不堪的“二奶”“三奶”所代替。在性的驱使之下,一个男人竟是能悻悻地空手而回,完成这一趟柳下惠之旅,实在是不够真实,至少在当下的中国正是如此。这种知识分子式的自我意淫、警醒和软弱实在无法融入志得意满的主流之中——你看,我们现在也有了资格来对这样的故事品头论足啊。
同样,回过头再看这本书的技巧,也是让人心存狐疑。对客观事物不带感情,不厌其烦的细致描摩是法国新小说派的特性之一。在新小说派的领军人物罗伯特格里耶的小说中,这种手法与悬疑、神秘乃至充满着未来主义气息的内容相得益彰,严丝贴缝,然而到了《变》这样一部充满感情色彩的作品里,就始终发散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息。
重逢当初奉为神作的小说,无论内容或是技巧,短短十年,在这个时代飞奔的变化之下,竟然争先都露出了破绽的窘相,又有什么样的作家,能以生花妙笔真实地记录下这场时代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