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古尔，一个高中化学教师的美梦

即使到终选名单公布，仍很少有人看好这位来自法国南部里昂的化学老师，尽管他凭借着一本600页的处女作《法式战争艺术》(L'Art français de la guerre)硬是挤进了龚古尔奖的候选作家当中。成百上千的记者聚集在法国文学圣地——德鲁昂餐厅门口，和阿莱克斯•杰尼（Alexis Jenni）一起见证了这童话般的时刻，“这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梦，”作家的获奖感言，“我就是一个活着的证明，出版社还是会打开那些从邮局寄来的并无名者的手稿。”

曾经的失败作家
在此之前，48岁的杰尼一直都视自己为一个失败的作家，多年来他的手稿经常辗转于各大出版社，即使有回音也往往是客套委婉的格式化的退稿信。但他并不气馁，写作之于他渐渐成为了一种娱乐，每个周末，在一星期繁重的高中课程之后，用他的话说，他并未“追随朋友们去乡下钓鱼，而是选择在城里的咖啡馆写作。”直到伽利玛出版社的编辑理查德•米莱（也是他，2006年为伽利玛选中了乔纳森•利特尔的处女作《仁人善士》（Les Bienveillantes），小说同样捧得当年的龚古尔）来信要求杰尼赶在夏天的假期结束前修改好这本《法国战争艺术》。小说不负所望，在一路过关斩将杀入龚古尔奖终选名单前就已经在法国各地书店销售了近5万册。

法国战争冒险
小说源于杰尼对童年战争游戏的怀念和丛林英雄冒险的幻想，当他决定将其付诸笔下时，他觉得有必要将故事投射在更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并使其更法国化。于是以第一人称出现的仅仅通过一张假的医疗诊断骗取生活保障金过活的，游手好闲的叙述者，遇到了一个名叫维克多连•萨拉侬，有着冷峻眼神的老兵。小说也就成了对老兵三段传奇战争死里逃生的经历的描摹：从二战时在从里穿梭的年轻的抵抗运动战士，到印度支那战争中，在越南下龙湾生死沉浮的法国远征军士兵，再到阿尔及利亚反殖民独立运动时，被派往前去镇压的空降部队中的一员。抵抗运动战士在接下来的荒谬的殖民战争中不断被异化，故事将法国人并不愿碰触的两段尴尬的记忆重新诉诸到纸面上来。

作家的反战强迫症
一直以来，战争题材的文学作品总是常有常新，人们越是想忘却那些战争的残酷与恐怖，作家们越是不时地去敲响“丧钟”，去警告那些曾经发生过并随时有可能再次降临的灾难。法国文学奖项的评委们也并不避讳自己对这类题材的热衷，如上文所提到的06年龚古尔奖的《仁人善士》，09年图书联盟奖亨奈尔的《让•卡里斯基》（Jan Karski），10年法国书业奖罗朗•莫维尼埃的《男人们》无一不是对战争的重新讲述与反思。如今的《法式战争艺术》也同样是对战后法国发动的两场暗淡收场的殖民战争的又一次解读。用阿莱克斯•杰尼的话来说，他之所以将小说命名为《法式战争艺术》很大程度上是对“这个民族荒诞固执”的嘲讽，“法国从未停止用那种完全荒诞的方式发动的战争，这些战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带来的只有灾难和恐怖。”

殖民战争的延续
在获奖之后所作的许多访谈里，作家不止一次地提到说，他的小说不仅仅是对法国那段历史的追述，不仅仅只是过去的遥远的故事，它也在如今的现实中。事实上法国从未停止过它的殖民思维，它的殖民政策与过去的殖民战争完全是一个模式。现如今法国政府所实行的“国家融入”政策、郊区“隔离”措施本质上无非是殖民战争的延续，当我们看到贫民区巡逻的那些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时，我们感受到的并不是他们带来的所谓的安全感，而恰恰相反，我们看到的是可以和那些遥远的记忆连接起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