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一梦
对本书的兴趣,主要还是缘于其作者陈渠珍。在阅读中国近代史相关书籍的过程中曾不止一次读到此人的事迹。虽然比起袁世凯、孙文名气自然远逊,在新旧军阀中也不如吴佩孚、张作霖有名,但这个经历了晚清、民国到共和三朝的“湘西匪王”经历也可称不凡。光是做过沈从文的上司,已经可以让人记住了。不过陈渠珍以往并不太受人瞩目,属于低调的历史人物。只是这几年来,他的这本《艽野尘梦》开始在网上流传起来。也许是因为某名家的推荐,也许是天涯上网友将其译成白话文而引起众多跟帖,这本尘封许久的作品也迎来了重新出版,而且还不止一个版本。除了儒意这个冠以《西藏生死线》新名的版本,还有西藏人民版也在几乎同一时间付梓。从几十年不曾出版到同时两个版本,期间冷暖,怕是连作者自己都要感叹不已了~
回到本书,也就是《西藏生死线》。这是一个将原作的文言译为白话的译作版,译者是诗人庞培。说实话,对于此书是否需要“译”,我是持怀疑态度的。陈渠珍的文言原版,其实也就是清末民初的作品,其行文并不算晦涩难懂。稍有文言基础就可阅读。不过考虑到普通读者可能对文言文有点发怵,此举大概也不算多余。反正原文版本也附在书中,读哪一种大可自行选择。庞培的翻译也许某些小节还需推敲,但大体上算是无过,毕竟人家也是搞文学的,文字功底不差。但是,不得不说书名《西藏生死线》起得太恶俗,跟原名《艽野尘梦》相比文采意境相差悬殊不说,还给人以往《西藏生死书》上靠的感觉。所以之后,我还是以《艽野尘梦》称呼本书好了。
《艽野尘梦》是陈渠珍记叙自己早年入藏经历的回忆体自传。百年之前,青藏高原的形势错综复杂。英国人对此地垂涎已久,又与俄国明争暗斗,清政府则已是自身难保,应顾不暇。作为西藏本地统治者的达赖欲摆脱英国操纵,而与俄国连横,不料此举遭到英国报复,举兵来袭。达赖不支,遂向北京求援。清廷拖沓许久,方派赵尔丰率钟颖等人入藏靖边。谁知达赖权衡后又怕清军入藏使自己失势,反而派兵阻挠清军,自己则投向英国。就在这种情况下,陈渠珍所属不对由川入藏,开始了一段不凡经历。书中记叙了他沿途所见所闻:担任侦察兵被俘又获释;平定波密蛮族叛乱;邂逅藏族少女西原并与之成婚;以及辛亥革命后鉴于当地形势不稳,率部经青海返回内地,途中误入歧途,缺水断粮,九死一生;当115人的队伍回到西安,只剩下7人,可就当艰险已过,西原却因病去世,全书也至此戛然而止,令人怅惘不已。
掩卷之余,不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百年之后,这本书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我们,让我们去翻开它呢?是对臧边风俗的生动描摹?是对风起云涌的近代史的另一侧面观察?是紧张刺激的战场故事?是那段死里逃生的跋涉,以及期间上演的人性善恶?也许这些都有引人入胜之处,然而在我看来,本书最能打动人的,依旧是那段陈渠珍与西原之间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真挚情缘。即使穿越百年的时光,其依旧让每个读过此书的人为之唏嘘动容不已。必须指出,陈虽然文采斐然,但并非什么煽情高手,比起如今那些以“催泪”“虐心”见长的情感写手,更是差之远矣。书中几乎没有对两人情感的刻意描写,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去述说。可就是在这种平淡中,我们却看到两人之间的默默关怀。每当作者身处险境,或意志消沉,几乎都是西原陪在他身边,给他温存鼓励,让他重新获得勇气。危难之中的情谊,又岂是虚构杜撰的甜言蜜语能比?正是因为这种情感的真挚,才让陈在写到痛失西原,肝肠寸断时,让读者与其感同身受。让这场爱情在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后,依然历久弥新。
这种时间的沉淀,并不仅仅是对如今的读者,也是对作者自己。需知陈渠珍并不是在经历了失去西原的痛苦之后,马上写就此书,而是要到二十多年后的1936年。他的一生也绝非只有这一场可堪记录的经历,之后就活在回忆之中。相反,1911年的那场绝地生还,只能算作他传奇人生的一个开场。之后的陈渠珍,虽然经历过消沉,但也随即奋起。乱世之中,他带过兵,打过仗,掌过权,治过民,兴过实业,办过学校。在强人如林的年代当上“湘西王”,绝对堪称叱咤风云。这样的人生,应该不乏精彩吧。可当1936年,当他因为在与时任湖南省主席的何键的权力斗争中失势被架空而赋闲时,当他终有时间在其长沙居所“廖天一庐”内回首自己这戎马半生的时候,他是否蓦然发现,原来自己最难忘怀的记忆,仍是几十年前那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藏边经历?他是否若有所悟,原来半生的刀光剑影,世事纷乱,真正堪称刻骨铭心的,依旧是那段短暂却又美好的异域情缘?他是否已经明白,自己毕生最难忘却的,还是那名叫做“西原”的藏族少女?对她的思念是如此强烈,即使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也不曾淡忘;失去她的痛苦是如此巨大,每当想起,仍痛如锥心;未能带回她的愧疚又是如此深重,即使将她的遗骨移回了凤凰县,并大做七天法事,也无法弥补……那么,就用桌上的笔,把这些思念、痛苦和愧疚写下来吧,即使提笔的是一只握惯了枪的手……于是,就有了《艽野尘梦》。这感情太美好,反而不似真的,也许,对他来说,只是宛如前尘一梦吧。待到梦醒了,他还是要回去做“湘西王”的。只是幸有文字,让我们在百年之后,还能触摸这位风云人物桀骜外表下柔软的内心,还能认得那个藏族少女西原。从中,我们也许能悟到很多很多……
回到本书,也就是《西藏生死线》。这是一个将原作的文言译为白话的译作版,译者是诗人庞培。说实话,对于此书是否需要“译”,我是持怀疑态度的。陈渠珍的文言原版,其实也就是清末民初的作品,其行文并不算晦涩难懂。稍有文言基础就可阅读。不过考虑到普通读者可能对文言文有点发怵,此举大概也不算多余。反正原文版本也附在书中,读哪一种大可自行选择。庞培的翻译也许某些小节还需推敲,但大体上算是无过,毕竟人家也是搞文学的,文字功底不差。但是,不得不说书名《西藏生死线》起得太恶俗,跟原名《艽野尘梦》相比文采意境相差悬殊不说,还给人以往《西藏生死书》上靠的感觉。所以之后,我还是以《艽野尘梦》称呼本书好了。
《艽野尘梦》是陈渠珍记叙自己早年入藏经历的回忆体自传。百年之前,青藏高原的形势错综复杂。英国人对此地垂涎已久,又与俄国明争暗斗,清政府则已是自身难保,应顾不暇。作为西藏本地统治者的达赖欲摆脱英国操纵,而与俄国连横,不料此举遭到英国报复,举兵来袭。达赖不支,遂向北京求援。清廷拖沓许久,方派赵尔丰率钟颖等人入藏靖边。谁知达赖权衡后又怕清军入藏使自己失势,反而派兵阻挠清军,自己则投向英国。就在这种情况下,陈渠珍所属不对由川入藏,开始了一段不凡经历。书中记叙了他沿途所见所闻:担任侦察兵被俘又获释;平定波密蛮族叛乱;邂逅藏族少女西原并与之成婚;以及辛亥革命后鉴于当地形势不稳,率部经青海返回内地,途中误入歧途,缺水断粮,九死一生;当115人的队伍回到西安,只剩下7人,可就当艰险已过,西原却因病去世,全书也至此戛然而止,令人怅惘不已。
掩卷之余,不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百年之后,这本书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我们,让我们去翻开它呢?是对臧边风俗的生动描摹?是对风起云涌的近代史的另一侧面观察?是紧张刺激的战场故事?是那段死里逃生的跋涉,以及期间上演的人性善恶?也许这些都有引人入胜之处,然而在我看来,本书最能打动人的,依旧是那段陈渠珍与西原之间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真挚情缘。即使穿越百年的时光,其依旧让每个读过此书的人为之唏嘘动容不已。必须指出,陈虽然文采斐然,但并非什么煽情高手,比起如今那些以“催泪”“虐心”见长的情感写手,更是差之远矣。书中几乎没有对两人情感的刻意描写,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去述说。可就是在这种平淡中,我们却看到两人之间的默默关怀。每当作者身处险境,或意志消沉,几乎都是西原陪在他身边,给他温存鼓励,让他重新获得勇气。危难之中的情谊,又岂是虚构杜撰的甜言蜜语能比?正是因为这种情感的真挚,才让陈在写到痛失西原,肝肠寸断时,让读者与其感同身受。让这场爱情在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后,依然历久弥新。
这种时间的沉淀,并不仅仅是对如今的读者,也是对作者自己。需知陈渠珍并不是在经历了失去西原的痛苦之后,马上写就此书,而是要到二十多年后的1936年。他的一生也绝非只有这一场可堪记录的经历,之后就活在回忆之中。相反,1911年的那场绝地生还,只能算作他传奇人生的一个开场。之后的陈渠珍,虽然经历过消沉,但也随即奋起。乱世之中,他带过兵,打过仗,掌过权,治过民,兴过实业,办过学校。在强人如林的年代当上“湘西王”,绝对堪称叱咤风云。这样的人生,应该不乏精彩吧。可当1936年,当他因为在与时任湖南省主席的何键的权力斗争中失势被架空而赋闲时,当他终有时间在其长沙居所“廖天一庐”内回首自己这戎马半生的时候,他是否蓦然发现,原来自己最难忘怀的记忆,仍是几十年前那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藏边经历?他是否若有所悟,原来半生的刀光剑影,世事纷乱,真正堪称刻骨铭心的,依旧是那段短暂却又美好的异域情缘?他是否已经明白,自己毕生最难忘却的,还是那名叫做“西原”的藏族少女?对她的思念是如此强烈,即使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也不曾淡忘;失去她的痛苦是如此巨大,每当想起,仍痛如锥心;未能带回她的愧疚又是如此深重,即使将她的遗骨移回了凤凰县,并大做七天法事,也无法弥补……那么,就用桌上的笔,把这些思念、痛苦和愧疚写下来吧,即使提笔的是一只握惯了枪的手……于是,就有了《艽野尘梦》。这感情太美好,反而不似真的,也许,对他来说,只是宛如前尘一梦吧。待到梦醒了,他还是要回去做“湘西王”的。只是幸有文字,让我们在百年之后,还能触摸这位风云人物桀骜外表下柔软的内心,还能认得那个藏族少女西原。从中,我们也许能悟到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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