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亦舒还未成为师太

亦舒的几本散文集，取名《乐未央》、《情未了》、《意绵绵》，真的是，怎么恶俗怎么来，《寒武纪》倒是好名字，可惜内容一路货色，充满着好为人师的功利性。因此，更见着这两本《豆芽集》的好来。

彼时的亦舒，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写的东西里，还是充满着趣味与性情。有意思的是，行文里依稀还有张爱玲的味道，譬如这段：

女人整日整夜在家等他的电话，他不会在乎，他喜欢电话摇到她公司，秘书说：“她在开会。”这样如狼如虎地在她手中抢下一点点时间，他快乐而满足，他觉得他战胜了她的老板、她的同事、她的工作，他满足了。

瞧这声肖口吻，确实，这两本集子中，很多的篇章，让我想起张爱玲的《童言无忌》、《炎樱语录》以及一些短篇幅的文字。那时候的亦舒，心直口快因着年轻，显得机敏可爱，不像后来的随笔里——可能不恭些——简直是“泼皮破落户”，虽然讲的都是至理名言。可是，谁高兴天天听道理。比如张爱玲，你可曾见她的散文里喜欢讲些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她说了什么，加上句“喜欢找寻教训的人在这里似乎又能找到教训。”其实对于“找寻教训的人”，带着若有若无的揶揄。

扯远了。还是说这两本集子的好处，很多很多很多篇都是我喜欢和乐于推荐的。比如这篇《加拿大》：

加拿大很奇怪，不像英国，英国有一种积郁与苍白，似一个美女，久病还是美女，有许多话要倾诉，但说不出口，人家乐意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找寻答案。同样宽阔的公园，加拿大的公园单调，因为天空没有那种灰蓝，没有那种紫蓝。
加拿大也不像美国，美国是烦躁的，浮动的，到了迪士乐园与黄石公园都会心头发毛，想找人问一问：“怎么你们英文说得那么难听？”
加拿大真是没有味道，像一块大大的咸尖饼，当然，在肚子饿的时候也只好吃下去。

再比如，《隧道风》：

过隧道的时候，风啪啪地吹，靠着车窗，让风打着头发，你能否感觉到风如寿衣般寂寞地笼罩下来，避无可避，命运似的告诉你，人是孤独的，没有一只帮助的手。

再比如，《狐狸》：

喜欢银狐是因为它颜色浪漫。玄色绒毛，枪色顶尖却带一点白色，聚在一道，被吹动的时候，就像雪落在黑夜里——想象力大只是太丰富了。

“英国有一种积郁与苍白，似一个美女，久病还是美女，有许多话要倾诉，但说不出口，人家乐意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找寻答案。”“风如寿衣般寂寞地笼罩下来”“就像雪落在黑夜里”。有谁还敢说亦舒的文字不漂亮？

再比如《可爱的人》《偶像君子艺术家》《玻璃》《美猴王》《哪吒》《笑话》《休息室》《书房》（这后三篇是想象她小说中的家明的装扮与家居生活，“呵这个笑话真是无边无际的呢”）等等，有些地方，甚至让我想起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一种活泼与稚趣。

我还是喜爱亦舒的，虽然她的作品质量实在太参差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