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七惠笔下的“微观世界”

文/严杰夫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摆在我面前的这本《离别之音》已经是国内引进的青山七惠的第七本作品。作为一个新锐作家，青山七惠保持着每年都在发表作品的进度，但质量却未曾如一般的畅销书作家那样，给人“急转直下”的感觉。

不夸张的说，青山七惠是引领我进入日本文学的领路人。此前也翻过太宰治、三岛由纪夫等日本文学大师的作品，但总觉得在日本作家的文字中，很难捉摸到明确的高低起伏，大部分作品总是平淡的开始，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平淡结束了（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算是例外）。读完后，总是恍惚觉得似乎并没有读到什么。到了青山七惠这里，尽管她的作品也保留了诸多日本文学的传统，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感觉，却很容易引人去反复咀嚼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我才慢慢觉悟到，是不是之前对日本文学的阅读，由于没有耐心而过于囫囵吞枣了。这才再去把那些日本作家的作品拾起来，认真地重新读过，渐渐也就品出了日本作家笔下的那些味道。

事实上，同许多日本作家一样，青山七惠笔下的故事也没有明确的主题思想。读完她的作品，你似乎是觉得作者什么也没有说，但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隐隐的在自己的心里，作者分明已经留下了一点什么东西。在《离别之音》的第一个故事“新大楼”中，主人公真美子进入职场以后，与同一办公室的同事藤仓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淡漠。然而，忽然有一天真美子获悉藤仓因为怀孕将要离职，于是希望想要借最后的时机努力一下，改善与藤仓的关系。但真美子最后才发现，自己与藤仓之间是属于那种“彼此之间都没有想接近的欲望”的关系。所以直到藤仓离开，真美子与这个每天都打交道的同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明显改善。“新大楼”这个故事正是表达了这种现代人际中存在的“徒劳感”。这种“徒劳感”，也是《离别之音》中另外几个故事中都蕴含着的元素。所以，看似作者是在很平淡地讲述一个没有高潮的故事，但却时时在吁出“温柔的叹息”。

同许多喜欢关注宏大命题的作家不同，青山七惠笔下的世界是“微观”的。《温柔的叹息》中，包含了姐姐和弟弟的那个“世界”；到《一个人的好天气》里，那个打工女孩的“世界”；再到这本《离别之音》中，六个不同人物的个人“世界”。可以说，青山七惠对“微观世界”的体察到了极致的地步。在这个“世界”里，她的文字像是一把显微镜，将人与人之间的种种微妙情绪放大，并直白干净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离别之音》中的六个故事，每一个都在描绘着现代社会中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新大楼”里的真美子与藤仓、“修鞋的男人”中女主人公与地铁通道中的那个修鞋男子、“二饲先生的近况”中的“我”和那个从未谋面只是接收到莫名电邮的二饲先生，在这些故事中，人际关系中的双方之间都未有强烈的互动或冲突，甚至是从未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但这种看似脆弱飘渺的人际却分明地在影响着我们个人的情绪和生活。正是这种对微妙情绪的精妙捕捉和描绘，青山七惠笔下的那个“微观世界”也就并不让人感到浅薄、狭隘，却是显得如此丰富多姿、耐人寻味。

青山七惠曾说过，她自己最喜欢的短篇小说——英国作家艾伦•西利托的《一幅渔船画》，也是在描绘和建构这种奇妙的“微观世界”。“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无论如何描述，都有言之不尽的感觉。我就是想尽量用简单的写法、简短的文章来展现那些微妙的感觉。”而这正是青山七惠的魅力所在，也是她那看似平淡的文字却拥有久久牵绊人心的魔力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