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清歌

第六回 送衣月下搔首感清歌
还没走二三十步呢,那胡琴唱戏的声音,却又送过来,二和不由得站住了脚,向下又听了一听。这胡同里并没有什么人,当头的月亮,照着白地上一个人影子,心里就这样想着:“妈已经睡了,除了熄灯火,也没别的事,就晚点回去,也不要什么紧。”于是抬起手来,搔搔自己的头发,望着大半圆的月亮。天上不带一些斑的云彩,让人看着,有一种空洞的感想,那遥远的歌声送了来,是在让人留恋不忍走。抬起在头上搔痒的那只手,只管举着不能放下来,就是放下来,又抬上去搔痒,好像在这进退失据的当儿,这样的搔着头发,就能在头发上找到什么办法似的。他全副精神都在头上,就没有法顾到脚下,所以两只脚顺了路,还是向前走,到了哪里,他自己也不觉得。不过那胡琴声和唱戏声,却是慢慢的更加放大,唱词也是字字入耳,直待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到,是站在杨五爷门口了。既然到了这里就向下听罢,月亮下那个石墩,仿佛更透着洁白,他并不怎的留意,又坐在上面了。
在这样凄凉的夜里,在月亮下面坐着,本也就会引起一种幽怨,加之杨五爷家里又送出那种很凄凉的戏腔和琴声来,那会更引起听的人一种哀怨的情绪。二和坐在大石墩上,约摸听了半小时之久,不觉垂下两滴泪来。后来是墙里的声音,全都息了。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斜到人家的屋顶上去了。满寒空的冷露,人的皮肤触到,全有一阵寒意,自己的手摸到自己的衣服,仿佛都已经在冰箱里储过了的。他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道:“回家去罢。”一个人在月亮下面,低头看自己的银子,慢慢的走回家去。
张恨水是极重意境的,写景随即便可入画,寥寥几笔便绘成月下清歌图,这图景中有色,是冷色,有声,是悲歌,更透着绵延不断的情思,这情,即是凄情,虽无悲哀之事,可统照了全篇,便成了盛世悲音,越发令人唏嘘。中国传统中没有言辞肢体等的过激之举,叙事也是力求平静淡远,其悲感,就主要表现在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景和意蕴中,在物是人非,人世沧桑的回望中。
第十七回 伤心到艳迹破镜难园
二和寻不着什么,不便久留在这屋子里。要出门的时候,回转头来看,却见放洗脸架的地下,有一样亮晶晶的东西射着眼睛。回头由地上拾起来,看时,却有一面小小的圆镜子,不过这圆形是一个铁框子,嵌在里面的玻璃,却打破了半边。这一面破镜子,是女人粉盒里的东西,要它干嘛?正待扔了,可是偶尔翻过面来,却是两个人合照的一张照片,一个是月容,一个是那姓宋的小子。一看之下,但觉得脊梁上出了一阵热汗,捏着手里出了一会儿神,就揣在衣袋子里走出来。
……
古人对于小物件儿的钟爱和感知,以鉴祸福。
第二十五回 空追迹到门外月飞寒
二和走了两步,还回头向这屋子看看,这一片月亮的寒光,照在矮墙上,同那灰色的瓦上。矮墙上伸出一棵小槐树,吱吱呀呀得垂了一些干枯槐荚,更透着这地方带着些凄凉的意味。便叹了一口气道:“这地方怎么能住家?怪不得她要搬走。”
还没走二三十步呢,那胡琴唱戏的声音,却又送过来,二和不由得站住了脚,向下又听了一听。这胡同里并没有什么人,当头的月亮,照着白地上一个人影子,心里就这样想着:“妈已经睡了,除了熄灯火,也没别的事,就晚点回去,也不要什么紧。”于是抬起手来,搔搔自己的头发,望着大半圆的月亮。天上不带一些斑的云彩,让人看着,有一种空洞的感想,那遥远的歌声送了来,是在让人留恋不忍走。抬起在头上搔痒的那只手,只管举着不能放下来,就是放下来,又抬上去搔痒,好像在这进退失据的当儿,这样的搔着头发,就能在头发上找到什么办法似的。他全副精神都在头上,就没有法顾到脚下,所以两只脚顺了路,还是向前走,到了哪里,他自己也不觉得。不过那胡琴声和唱戏声,却是慢慢的更加放大,唱词也是字字入耳,直待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到,是站在杨五爷门口了。既然到了这里就向下听罢,月亮下那个石墩,仿佛更透着洁白,他并不怎的留意,又坐在上面了。
在这样凄凉的夜里,在月亮下面坐着,本也就会引起一种幽怨,加之杨五爷家里又送出那种很凄凉的戏腔和琴声来,那会更引起听的人一种哀怨的情绪。二和坐在大石墩上,约摸听了半小时之久,不觉垂下两滴泪来。后来是墙里的声音,全都息了。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斜到人家的屋顶上去了。满寒空的冷露,人的皮肤触到,全有一阵寒意,自己的手摸到自己的衣服,仿佛都已经在冰箱里储过了的。他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道:“回家去罢。”一个人在月亮下面,低头看自己的银子,慢慢的走回家去。
张恨水是极重意境的,写景随即便可入画,寥寥几笔便绘成月下清歌图,这图景中有色,是冷色,有声,是悲歌,更透着绵延不断的情思,这情,即是凄情,虽无悲哀之事,可统照了全篇,便成了盛世悲音,越发令人唏嘘。中国传统中没有言辞肢体等的过激之举,叙事也是力求平静淡远,其悲感,就主要表现在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景和意蕴中,在物是人非,人世沧桑的回望中。
第十七回 伤心到艳迹破镜难园
二和寻不着什么,不便久留在这屋子里。要出门的时候,回转头来看,却见放洗脸架的地下,有一样亮晶晶的东西射着眼睛。回头由地上拾起来,看时,却有一面小小的圆镜子,不过这圆形是一个铁框子,嵌在里面的玻璃,却打破了半边。这一面破镜子,是女人粉盒里的东西,要它干嘛?正待扔了,可是偶尔翻过面来,却是两个人合照的一张照片,一个是月容,一个是那姓宋的小子。一看之下,但觉得脊梁上出了一阵热汗,捏着手里出了一会儿神,就揣在衣袋子里走出来。
……
古人对于小物件儿的钟爱和感知,以鉴祸福。
第二十五回 空追迹到门外月飞寒
二和走了两步,还回头向这屋子看看,这一片月亮的寒光,照在矮墙上,同那灰色的瓦上。矮墙上伸出一棵小槐树,吱吱呀呀得垂了一些干枯槐荚,更透着这地方带着些凄凉的意味。便叹了一口气道:“这地方怎么能住家?怪不得她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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