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博客之中一段想写最终没有写的内容

本来卢瑟系列故事的主角那一章有一篇讲财产的社会权力，后来觉得太灰暗了，没有写。另外，分析资本的社会权力也偏离了经济范畴：
　　

暴力支撑的权力是显而易见的，资本则的权力则是相对隐性的。既然全社会大猪操纵小猪，小猪领导蚂蚁，大猪就有能力领导全社会。这种领导并不局限于经济领域，而是包括方方面面。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关系归结为契约关系，彼此成交。成交的决定权控制在大猪的手中，大猪就有能力决定成交的内容，只要否决对其内容不满意的方案的可以了。大猪决定成交内容，就可以把各种各样的附加条件塞进成交方案之中，小猪往往不得不默默接受。同样，小猪对蚂蚁也是如此。

 
这就是财产的权力，不硬性使用暴力，而是让弱者走投无路主动屈从。多数情况下，财产的权力效率往往更高。奴隶主对待奴隶，可以鞭打，甚至杀害。但是，却不能有效防止奴隶磨洋工。再说，奴隶是奴隶主的私人财产，打伤了，打死了，奴隶主的财富都要受到影响。资本家不必鞭打工人，只要使用减薪和末位淘汰，就可以有效刺激工人拼命干活，尤其是就业形势不好的时候。不愿意干就走，有的人是愿意干。许多血汗工厂制定出严格的厂规，工人上厕所的时间都有严格的限制。资本家不用皮鞭，工人自愿遵守——不愿遵守就要被减薪甚至开除。财产在强迫劳动者劳动方面，往往比暴力更有效。
 

除了压迫工人辛勤劳动，还有额外的好处：大地主同封建贵族一样，可以在佃户的妻女之间行使初夜权，大资本家可以有效统治自己的女工们，甚至工头都可以。这不是封建世袭特权，却同样有效。女性劳动者的贞操都难以对抗资本的权力，还有什么不能委屈求全的呢？至于其它人身自由更不必说了。
 

其他方面也是同样如此。记者在报社工作，报道什么内容就要符合主编的意见，不然就要被炒鱿鱼。同样的，主编同样要对董事会负责，否则也会被炒鱿鱼。图书出版也是类似，没有基金会出资，很多书都无法付梓。没有发行商的支持，书籍即使印出来也只能烂在库房里。所谓新闻自由，出版自由，说到底，还是钱袋的自由。
 

反过来，当资本家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拿出足够的资金，就不愁找不到愿意为自己服务的人。律师、杀手、名厨、名模……，想要什么人为自己服务，就可以找到什么人为自己服务。


伸手政治只是迟早的事情。记名投票之中，工人必须投票给资本家指定的人选，匿名投票之中，资本家也可以拿出一部分财产，获取选民的好感，为自己的政治代言人赢得大量的选票。毕竟多数人是知恩图报的，相比那些连一点好处都不肯拿出的候选人，至于他当选以后会如何，谁知道呢？再说，那些背后没有资本支持的候选人，上台以后处处受到资本的掣肘，也未必比资本支持的候选人做得更好，不是吗？


如果进一步考虑到民选政治之中脱颖而出所需的巨大支出，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民选政客要屈从于大资本的意志。
 

资本当然不做亏本的买卖，有投入必然有产出。投入选举的钱，必然在选举以后捞回来。如果考虑到公共权力意味着一国范围内最大的暴力，暴力是最强的分配要素的话，就不难理解这一点。
 

一旦控制了公共权力，就可以进一步扩张资本的权力。即使不必和资本成交的个人或组织，也会受到资本的控制。工会可以依靠工人的会费维持，而不必屈从于资本。这时，资本就可以利用公共权力强行查封工会。理由是工会聚众，图谋不轨，危害社会公共安全。尽管谁都明白，真正导致社会不稳的，是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导致社会底层的反抗情绪不断积聚，而不是其它任何原因。
　　

与赤裸裸暴力相比，财产的权力相对隐敝，含情脉脉，却同样有力。暴力是霸王硬上弓，财产是软刀子割肉。暴力是强奸，财产是顺奸，两者最终殊途同归，达到同样的目的。
 

贫富差距越大，财产的权力越强。这一方面是因为弱者的回旋余地越小，不答应强者的条件就无法成交。有时，不屈服就意味着饿死，不想饿死就要屈服。另一方面是因为财产可以调动的资源更加丰富。贫富差距悬殊到一定程度，社会中的少数人可以有效控制多数人的人身自由、社会舆论和社会公共权力。这并不难。
 

由于马太效应，财产的集中，贫富差距的拉大是必然的趋势。不抑制财产的权力，多数人必然成为财产的奴隶。

 
今天强调自由主义的人，有意无意地隐蔽了资本的权力，反复叫嚷警惕通往奴役之路。其实，哈耶克不但写过《通往奴役之路》，还写过《资本主义与历史学家》。看看他所颂扬的童工制度，那难道不是另一条奴役之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