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疯子一样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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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勾起了我对疯人院里无限的好奇。之后又陆陆续续看了一些关于精神病院里的故事。但疯子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很遗憾,之前种种插入虚拟叙事的作品都不太能说明问题,小安这本书终于让我见识了一个真实的疯人院。
作为在精神病院看护三十年的护士,她却还是一个信手捏来几行字的诗人,仿佛上苍真得希望可以有个人将疯子的世界带入大众的眼里。她在书里揭示的是一个“平凡”的疯子世界。之所以平凡,是因为这座疯人院并没有人们想象中有会夜观星象懂十国语言预知未来的人们集结一堂。这里只有一些像李名之辈的人会把自己莫名其妙带入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角色中,并且在这种“角色扮演”的生活里自得其乐。另一原因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院里,所有与精神错乱相关的言行举止,都是如人所料。所有的荒唐和怪诞发生在这里,一切都显得平常无奇,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念小学的时候,每到春季,班主任都会在放学之前恶狠狠地告诫我们,“春天油菜花开了,疯人院的疯子也都跑出来了!”这意思是叫我们放学赶紧回家,千万别在外面瞎逗留。可见“疯子”确实在很多人的心里是世界上一种可怕的存在!记得第一次在现实里真正见到疯子是放学和几个同学去家对面的护城河玩,碰到一个有露阴癖的怪蜀黍,当时真是被吓得不轻。最近一次是在家的小区里。有个老人家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去河上的凉亭里躺着,一躺就是一天。不吃不喝,有内急的时候就去边上的草丛解决一下。他脖子上挂一个钥匙,还有一个牌子,上面大概是家人给写上去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每次买完菜经过,我都在想他吃饭了没有。和我周围的长者相比,老人家实在可怜。
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疯子们或叫人害怕,或叫人怜悯。这两种都不该是人们想要被他人对待的方式吧?如果他们能生活在小安的那座疯人院里应该就大不相同了。在那里,他们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天性”。露阴癖的怪蜀黍光着屁股满院子乱窜一定会让他自己觉得很兴奋!不过据说露阴癖之所以喜欢暴露身体是源自他人的害怕能给他们带来的满足感。但在疯人院这个人人刀枪不入的地方,估计这种满足感很快就得不到满足了,也许这个怪毛病也就很快不治而愈了吧。而老人家每天都会有像小安一样好心的护士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至少在这种吃和睡不间断交替的时光里,他只需要安心长胖,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当人降临世界时是如同这具裸露的躯体般天真无暇,但在人们踏入尘土后却不自觉要戴上一张面具。这张面具有种盾牌的功能,抵御他人的伤害,有时候也防止伤害到他人。为什么疯子们的世界里即使没有这样一种屏障,却依然可以开心地相处?也许所有的精神障碍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健忘”吧?
健忘让李笑芬忘记被迫害过,写了很多年的信给院长,每天醒来只是想到完成写信的任务。健忘让小胖子曾经是个被人嘲笑身材的肥猪,每次称体重都像达标一样的期盼指针指向三百斤的位置。健忘让发明家何笔忘记了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科学家,每天早上喝一杯掺了蚂蚁的白糖水,一喝就幸福的上了天国;而驼子竟然喝着喝着连精神病都治好了。
书里有件在疯人院里都算得上离奇的事情叫人印象深刻。爱脱光光的花花勾引了刘家文医生,医生被判强奸罪两年出狱后,两人结婚还有了个孩子。在这件事上可以肯定的是,花花忘记了万恶淫为首于是她快乐了,刘家文忘记了自己是医生于是他也快乐了。
很多写字的人可耻的在自己的书里营造出一种“孤独”则深刻的意境。这世上没有几个是当卡森·麦卡勒斯或者是皮娜·鲍什的料子。当更多看起来精神挺正常的正常人站上高高耸立的跨江大桥边缘,来来回回盘算着是否自己的自杀会引起一些人的侧目时,不如跑去兰州拉面馆要上一碗牛肉拉面几个烤串一瓶啤酒吧。
古印度人说,我们活在当下,所以我们从不书写历史。
即使让眼泪滴进滚热的面汤里,也别让它飞在冰冷的江面上。忘掉一切,生活不就又重新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