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的关系、利益和理性

中国社会的关系、利益和理性是影响中国人行动的几个因素，我把它从历史角度来分析，这象征了中国历史发展的几个阶段。

传统中国一直到现在都是关系社会，中国人重视社会关系甚于其他，人们的行动是基于人际关系的。这可以从心理构建、社会结构和上层结构反映出来，这也是三重关卡。中国儿童之间的游戏，往往是大的让着小的，如果是下棋、打牌，那么规则都是不重要的，这造成了中国人的关系重于规则的心理建构。中国历来强调父慈子孝、爱有差等，均强化了对于关系的重视。这是第一层关卡。

某人如果没有受到儿时教育的影响，那么在第二重关卡也难过，就是社会结构。中国人的社会行为，很难不重视关系，即使是靠个人努力成功，也需同上级建成良好个人关系，即所谓上面“有人”，才能出头。中国人口众多，资源相对稀缺，社会服务提供者就有选择的余地，如要享受也需关系。这时需指出一点，我以前日记提出从自我做起，在痛恨各行各业均讲小团体利益，都需走后门的时候，也要从自己做起。事实上，讲“关系”是社会资源相对稀缺、大陆性大国的必然，也是历史形成，难以怪罪某人。以个人之力扭转社会，如同朱熹、王阳明所谓修身之学，或者如同雷锋一样以行动带动社会，都需要极大毅力，并非普通人可以为之，而且只能是间接作用于精神，其影响要到很久之后才能显现。

第三重关卡则是上层结构，包括政策、立法等等。传统中国的立法是有身份之分的。即使在当代强调人人平等，司法实践也同个人身份和社会关系有关。想通以上几点，则可以对中国当前司法的问题释然。国家的对外政策是体现国家人格意志的突出表现，在实践中中国十分重视关系，其次才是利益、原则，因此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十分适用于中国。

我希望关系时代是过去式，事实上仍然是现在式，但是已经逐渐被利益型社会侵蚀。

传统的行帮、村落、家族均体现关系社会，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中国人现在对于感情、关系不如以往重视，特别是商人，利益当前即可放弃关系。所以中国正在从关系社会向利益社会过渡。中国人也在从传统的关系人变成理性经济人。但是这种理性经济人，是传统微观和宏观经济学的理性经济人，他们是不考虑社会责任的，只考虑自我利益最大化的。

我希望未来的中国社会是理性社会，个人能够拥有内心的理性和良知，在照顾自我利益的同时，平衡社会利益，促进群体发展，避免相互攻击，从心底真正尊重秩序，这样才能实现法治，弃绝人治。近来的工作我发现，这一愿景仍然任重道远，中国人的小圈子仍然根深蒂固。事实上，关系和利益是密不可分的，而理性离这二者要远得多。如果不能通过这一个门槛，中国的前途只能是廉价的前途。

本文受黄仁宇先生《资本主义与21世纪》影响巨大，表示感谢。